“奴婢遵旨,奴婢遵旨!”石贵吓坏了,连滚带爬出去。
“朕记得宋史记载,金朝人便烧煤了吧?为何到了大明,不能烧了呢?”朱祁钰问。
“陛下,金人也是要忍受长时间浓烟后,才能正常使用。”于谦回答。
就是说,黑煤是可以取暖的,但点燃后,有短暂的浓烟期,过了浓烟期,就能正常燃用了。
朱祁钰明白怎么回事了。
“如今市面煤价几何?”朱祁钰问。
“回陛下,煤的价格是所有薪柴中最低的,倘若陛下放开山西煤矿,任由开采,价格还会下降!”
耿九畴的意思是,若黑煤能取代木头,薪柴问题就解决了。
山西煤矿,开采权在朝堂手里,但不在皇帝手里。
如果黑煤取代木头,成为新燃料,煤矿价格暴增,该如何能利益最大化呢?
朱祁钰斟酌。
此时,石贵打发人买回来一包黑煤。
让人点燃,果然浓烟滚滚。
耿九畴看向皇帝,看吧,微臣没说谎吧?
“冯孝,去,打盆水来。”
朝臣以为皇帝要灭了黑煤呢,立刻说:“陛下,烧个一会,浓烟就散去了。”
小太监打来一桶水。
朱祁钰让人把煤丢进水里,洗一洗。
“晾干后,再烧,看看有没有浓烟了。”
朝臣一愣。
胡濙反应最快:“陛下的意思是,黑煤产生的浓烟,是黑煤外的附着物引起的,只要洗掉附着物,就没有浓烟了?”
“老太傅聪敏,就是如此。”
朱祁钰笑道。
朝臣将信将疑,这可能吗?
“把黑煤放到太阳下晾晒,朕和诸卿讨论完事后,再点燃试试。”朱祁钰进了养心殿。
进殿,落座后。
“树木肯定不能砍了,不止不能砍,还要大规模种树!”
朱祁钰认真道:“一旦解决了薪柴问题,所种树木就不许砍伐。”
“陛下所言甚是,京畿年年刮大风,就今年因大风殒命者多达百人。”
胡濙道:“老臣仍记得,永乐朝刚迁都至此时,郁郁葱葱,漫山遍野全是树木,如今树木安在?”
保护水土,是一个亘古难题。
从汉朝始,汉人就用保护水土的先例,但关中被异族蹂躏残破,中原也被异族搞烂。
大明接手一个烂摊子啊。
又供养大明权贵。
五十年不到,燕山已经见不到一株成材的树木了。
“朕来解决这个问题吧。”
建设,永远是历史看不到的。
真正让历史铭记的,永远是秦皇汉武这样的天骄,有谁知道,秦始皇奋六世余烈,但那六代君主的名字,谁会记得呢?
保护水土,绝对是个福泽后世的大事。
“皇爷,黑煤晒干了。”冯孝禀报。
石贵把黑煤砸碎了,这样晒起来快。
“走,诸卿去看看。”
朱祁钰率领群臣出殿,让人点燃。
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没冒烟!
又把几个渣滓全都点燃,都没冒烟。
“天降祥瑞啊!”
耿九畴匍匐在地上:“陛下圣神文武,苍天眷顾,给我大明带来如此取暖圣物,臣替百姓,万谢陛下!”
朝臣全都跪在地上。
乾清宫伺候的宫人全都跪下,奉承话一箩筐。
“都起来吧。”
朱祁钰笑道:“有煤还不够,还需要取暖用的炉子。”
“陛下,微臣会组织民间匠人,研究火炉。”耿九畴大包大揽。
这是生意啊。
制成之后,户部就能多一笔进项。
白圭也跟着抢。
制造火炉方面,大明可深得精髓。
因为权贵喜欢各式各样的炭火炉,稍微改造就能变成煤火炉。
“各部都可研制,能卖多少,看伱们的本事了,所赚的部里留一半,剩下的给官员发福利。”
朱祁钰走进养心殿:“今年宫中也用黑煤取暖。”
“陛下,宫中不急用,民间先用几年,看看是否安全,宫中再行采用。”于谦认真道。
朝臣全都反对,认为安全最重要。
朱祁钰只能听从:“诸卿,既然这煤能替代薪柴,煤矿可就值钱了。”
“陛下当恢复太祖祖制!”
洪武朝,矿山属于朝堂,大部分由朝堂开采,少部分由有实力的富户开采,但要征收每三十分取其二的税赋。
“朕不是太祖啊。”
“太祖在时,这大明上下,谁敢说个不字,谁敢糊弄他老人家。”
“朕没那个能力。”
朱祁钰直截了当道:“朕打算将矿山,该卖的卖,该赏的赏,皇家占一份股即可。”
“陛下!”
胡濙疾声道:“矿山乃国之大事,如何能卖掉呢?”
耿九畴、白圭也坚决反对。
“陛下,若民间掌握了煤、铁、盐,可就有能力造反了!”
王竑阴恻恻道:“请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不可不防!”
于谦也认为卖掉矿山,是饮鸩止渴。
“诸卿莫急,听朕说完。”
“就说山西的煤矿,由朝堂开采,能落到户部的钱,能有多少?”
“中间层层侵吞,到朕手上,又剩几何?”
“这些年,中枢下旨,不许矿山开采,可是挡住了吗?”
“就说刚刚买回来的媒,哪来的?”
“禁矿令十几年了,朕从未允许过开采矿山,可煤是哪来的?总不能是自己蹦出来的吧?”
朱祁钰笑道:“挡是挡不住的。”
“不如朕直接卖掉。”
他摆摆手,示意朝臣听他说完:“以十年为期,十年签订一次契约,一次性支付十年的开采钱。”
“中枢还要十抽二的方式收税,以开采量估算出税钱,中枢每年都派人去计算、估算矿山里有多少存储,按照存储计算出税钱,多退少补。”
“今年先卖煤矿。”
“全国探明的煤矿,全都卖掉!”
“没探明的,谁敢私采,诛九族,举报者奖励一万两银子!”
朱祁钰致力于私有制。
人,都有私心,不是自己的东西,谁会那么卖命干呢?
而且,要鼓励竞争,不能保护。
温室里的花朵是长不大的。
朝臣还是没法接受卖掉矿山。
“陛下,放开煤矿,得一时之利,却会丢掉百年之计。”胡濙十分悲观。
“老太傅,您还没算明白一笔账。”
朱祁钰笑道:“矿山是宝,但开采是要花钱的,朝堂如果下场经营生意,还像话吗?”
这是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
能好才怪呢。
“可也不能卖掉矿山呀,朝政又不是缺钱到了极致。”胡濙还是接受不了。
耿九畴却笑道:“老太傅,陛下是调动矿山的积极性,给百姓一条赚钱的生计。”
胡濙摆摆手,他听不进去。
“陛下,那矿山收入该如何分?”耿九畴问。
“你倒是脑筋转得快,惦记上这钱了?”
朱祁钰笑道。
耿九畴傻笑。
朱祁钰让冯孝换茶,给朝臣都换一杯。
“由宫中和前朝设一个矿藏司,隶属于……”
看着朝臣眼馋的样子。
朱祁钰笑道:“设在户部下,卖矿所得,户部和内帑各占一半。”
“微臣谢陛下隆恩!”
耿九畴没想到啊,这馅饼也太大了吧,能直接砸死他。
他以为,要大部分归内帑呢。
“内帑里的一半,再拆分五成,朕要一成的钱,四成则留着矿,朕要赏给功臣。”
“修改大明律,赏赐的矿山,是永久性的,除非革爵,否则不许以任何方式收回。”
朱祁钰认真道。
这是要鼓励勋贵,为皇帝卖命。
“陛下,如今卖煤矿,银矿、铁矿是否也出售?”于谦比较担心这件事。
“暂时不出售,银矿、铁矿和铜矿,都不对外出售。”
“任何私采之人,诛九族!”
朱祁钰暂时不能放开银山。
“陛下圣明!”朝臣跪地高呼。
卖掉煤矿可以接受,但卖掉银铁铜可就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