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礼。
她是皇帝的嫡母,母仪天下的正牌太后。
汤太妃辈分是高,也得敬着太后,这位才是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
“回禀圣母皇太后!”
汤太妃被顶得越来越高,跪不下站不直,浑身难受,说话也不通畅,不得不咬牙喝道:“你放开老身!”
冯孝用后背顶着汤太妃。
不断往高了扛。
老太太被扛得脚尖点地,说话声音变细,不停哆嗦,额头上全是密集的汗珠,心脏也受不了了。
孙太后掩嘴而笑:“哪来的猴儿,快下去!”
“奴婢遵旨!”冯孝赶紧磕头,后退。
结果,冯孝撤得太快。
老太太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四仰爬叉。
四脚朝天。
汤太妃哎呦一声惨叫,抬眼就看见了养心殿棚顶。
朱祁钰直接笑出了声,好在老太妃摔得不轻,没听到。不然一个皇帝失仪,肯定会记下来的。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冯孝一边请罪,一边憋着笑。
汤太妃满脑袋冒金星,穹顶来回晃悠,天旋地转的。
关键这腰啊,好疼啊!
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啪嚓一声,真疼啊。
等了好半天,咋没人扶我起来呢?
疼啊。
浑身哪儿都疼。
她捂着胸口:“不、不行了……”
可还是没人理她。
皇帝笑,冯孝也跟着笑,整个养心殿伺候的人都在笑。
朱祁钰干脆转过去,笑出了猪叫。
孙太后用手帕掩着嘴,实在忍不住了,赶紧遮掩:“快快,给太妃扶起来。”
宫人手忙脚乱的把汤太妃扶起来。
汤太妃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实在太疼了。
都多大岁数了,摔这么一下子,感觉身体都散架了。
但为了儿子,她还是咬着牙,跪下向孙太后请安。
朱祁钰一回身,直接笑喷了。
汤太妃的屁股上,不知道谁淘气,用朱笔抹了一片,像是摔个腚墩儿,摔红了两片轮廓。
养心殿宫人都在笑。
汤太妃整张脸涨得通红通红的。
不知是羞臊的,还是气的。
“太妃快快免礼吧,您这入宫所谓何事呀?”孙太后板着脸问。
“回圣母。”
“老身是为了那不争气的儿子来的。”
“想请陛下,多多调教庆王,免得让他不走正道。”
汤太妃浑身都痛,却还在坚持。
“原来是这点事啊。”
孙太后笑道:“哀家听说,皇帝想令漠北王做宗人令,皇帝,可有此事?”
“回皇太后,确实有。”朱祁钰不满孙太后趁机揽权。
“那不就结了,让漠北王好好管束他。”
孙太后笑道:“皇帝政务繁忙,这点小事没必要劳烦他。”
“哀家为您做主了,哀家下懿旨,让漠北王好好管束庆王。”
“您看如何?”
汤太妃一愣。
这圣母皇太后,什么时候和皇帝穿一条裤子了?
这母子融洽的样子,着实令人作呕。
“圣母……”
汤太妃怀疑孙太后是真的想管束庆王。
不是她所说的,要保护庆王。
她看向皇帝。
皇帝却低着头,看奏章,显然是在赶她走了。
“还有何事?”孙太后也厌恶这些宗室。
尔等也想染指皇位?
土木堡之败后,她竭力反对迎立襄王承嗣大统。
就是因为襄王当皇帝,她算什么?
朱祁钰当皇帝,她还是太后,因为她是嫡母。
“老身难以启齿。”
汤太妃算发现了,她的本事,在孙太后面前,根本就无用。
她想倚老卖老。
孙太后压根就不吃这套,她也不怕名声毁掉,天下人骂哀家又能如何?她还是太后,还是皇帝的嫡母!无法更改!
你去试试,谁敢骂太后!
骂了太后,就是在骂皇帝不孝,看看皇帝会怎么杀?
仗着辈分高也没用。
把孙太后逼急了,把张太妃请出来,那位可是仁宗皇帝的嫔妃,只比汤太妃小了一辈,但她的母家身份地位高啊。
所以汤太妃的法宝,在孙太后面前,毫无用处。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不能说的?”孙太后笑容和蔼。
“老身的孙儿和朱奠培那叛臣经常在一起玩,所以巡捕营就怀疑老身的孙儿也参与了谋逆。”
“老身不是为了给孙儿辩解,才来求圣母的。”
“只是想请圣母,招呼一句,别让他在巡捕营里受苦。”
“倘若他真的参与了谋逆,老身第一个不饶过他,请陛下明正典刑!”
孙太后笑道:“哀家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放心回去吧。”
“等你回去的时候,您孙儿也就回去了。”
“安心便是。”
“都是一家人,还审什么呀。”
汤太妃下意识看了眼皇帝,她有点疑惑了,这天下做主的不是皇帝?
“这个主,哀家是能做的。”
孙太后看向装傻充愣的朱祁钰,不满地问:“是不是啊?皇帝?”
“全凭皇太后做主,朕都听从便是。”
朱祁钰装作勤政,其实就不想看这老厌物。
汤太妃松了口气。
又扯了两句家常,才磕头退去。
孙太后也站起来:“皇帝,哀家也不影响你办公了。”
“朕恭送皇太后!”
朱祁钰也站起来行礼,对孙太后救场,十分满意。
果然,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冯孝猫着腰小跑过来:“皇爷。”
朱祁钰笑喷了。
冯孝也忍不住在笑。
最后主仆哈哈大笑,养心殿所有人都在笑。
“皇爷,真把庆王世子放了?”冯孝收敛了笑容,问。
“放了吧。”
朱祁钰指尖敲打案几:“传旨,让漠北王担任宗人令。”
“皇爷……”冯孝刚要劝。
朱祁钰摆摆手:“无妨,让许彬代办。”
冯孝恍然。
许彬可是想重获皇爷欢心呢,自然会用心办事。
“既然汤太妃想让宗人府管束庆王,那便成全她,告诉许彬,去庆王府,抽庆王三十鞭子!”
朱祁钰淡淡道。
打死汤太妃也想不到,她不来还好,她来了,反而儿子挨抽。
甚至,可能被抽死。
“奴婢遵旨!”冯孝要去传旨。
朱祁钰勾勾手指:“找个由头,把庆王的亲王位革了,看着碍眼。”
“奴婢会交代许彬的。”冯孝记下来,他会交代许彬,让老厌物消失。
惹得皇爷不快,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他甚至在想,宗室里辈分高的,是不是都该消失呢?
朱祁钰站起来,抻抻身体,没有了困意,就继续处置政务。
过了很久。
“皇爷,净室房的太监请您翻牌子。”冯孝回禀。
“几时了?”
“回皇爷,申时了。”
朱祁钰放下奏章:“今晚去看看贵妃,很久没去了,你去宫中物色几个颜色好的,禀报上来,朕改日看看。”
“奴婢遵旨!”冯孝喜笑颜开。
如今宫中三位受孕,皇爷就该趁此良机,多多播种才是。
今年可是个好年头啊。
而在宫外。
西厂。
“郑厂公,可真有你的啊!”曹吉祥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抓到西厂诏狱里。
他以为,郑有义的第一把火,是烧汤序呢!
却万没想到,是他!
但,曹吉祥的这个房间里没有刑具。
只有一张桌子,曹吉祥和郑有义面对面坐着。
“曹大哥,兄弟只是正常审查罢了,不要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郑有义脸上带着笑。
“大哥?”
“你管本督叫大哥,却一心想把本督送进去,把本督送进地狱?”
“你可真够阴险的啊!”
曹吉祥咬牙切齿。
郑有义还在笑:“大哥说笑了,兄弟这西厂番子,有些还是您帮着训练出来的呢。”
“是本督有眼无珠!”
曹吉祥暗恨。
打死他也没想到,西厂是专门查他们的!
查就查呗!
查本督干什么?
“曹大哥,情绪别这么大嘛,公是公,私是私,你我私交,还是一样的。”郑有义笑着说。
傻子才跟你私交呢!
你个阴险的王八蛋!
曹吉祥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那兄弟就问了。”
郑有义问:“有人看到,你昨晚收了24万两的银子,如何解释?”
曹吉祥猛地睁开了眼眸:“你在本督身边埋钉子?”
连具体数字都知道!
出卖他的究竟是谁?
“大哥,您想多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曹吉祥真没想到,西厂的势力竟然这么大,巡捕营被完全渗透了。
郑有义收起笑脸,冷冰冰吐出两个字:“回答!”
“原形毕露了吧。”
曹吉祥真没想到,人畜无害的郑有义,才是最阴险的那个。
老子真是有眼无珠啊。
“回答!”
曹吉祥却歪过头去。
“曹大哥,大家都是为皇爷效命的。”
“皇爷反复叮嘱吾等要团结。”
“兄弟可不想撕破了颜面,对你用一遍刑具,那可就不好玩了。”
郑有义慢慢站起来。
如果曹吉祥不配合,那就得进刑讯室,向刑具低头了。
“本督收的每一笔,都据实报给宫中,都知监都一清二楚,你可以去都知监查!”
曹吉祥终究低下头。
这才对嘛。
郑有义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兄弟就说嘛,大哥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看上这点小钱呢?”
“少给老子戴高帽!”
曹吉祥真想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