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清了床铺上的男子,小脑袋歪了歪,惊讶道:“楚伯伯?”
秦楚煜的小马甲捂得极好,至今小净空与许粥粥都认为他姓楚,叫楚煜,父亲是个在朝廷当官儿的。
皇帝刚醒,还有点儿没回过神,看见净空才想起自己是歇在了小神医这里。
“是净空啊。”他虚弱地打了招呼。
“楚伯伯你生病了吗?”小净空来到床前,睁大眸子看向他。
顾娇是大夫,家里来个把病人并不奇怪,怪的是他居然住进了姑婆的屋。
“楚伯伯为什么会住姑婆的屋呀?”小净空问。
小孩子没大人那么多弯弯道道,心里想什么嘴上便问出来了。
“楚伯伯为什么不住我那边呢?”
那样晚上他就可以去和娇娇睡啦!
皇帝也没料到这间屋子居然是庄太后的屋,他很是惊讶了一番:“这是太……你姑婆的屋?”
“嗯!”小净空点头如捣蒜。
“那这里的东西……”皇帝话说到一半便给顿住了。
他是半夜被小神医救回来的,他命都快没了,小神医忙着抢救他,又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去专门为他布置屋子?
这里的一桌一椅、一灯一烛想来是原先便已布置妥当的。
一想到这里的一切都是庄太后布置的,皇帝一丝喜欢都无了。
小净空并不知皇帝心中所想,见到他神色突然颓废下来,小净空以为他是难受了,上前拍拍他的手道:“楚伯伯,你会好的,娇娇的医术很高明,他一定能治好你的,你别担心!”
皇帝看着那只放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堂堂九五之尊居然被一个四岁的孩子安慰了。
皇帝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睡了一觉,衣冠不整,发髻凌乱,有损一国帝王威仪,便想叫人来为他整理一下仪容。
然而魏公公受着伤,他身旁没别的宫人伺候,他一下子面露难色。
小净空问道:“楚伯伯,你怎么了?”
“我……”
算了,他自己来吧。
皇帝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发冠。
小净空就道:“楚伯伯,你是要梳头吗?我来帮你吧!你生病了就不要动啦!”
“你会吗?”皇帝问。
“我当然会呀!”小净空拍拍小胸脯说。
他天天给小八梳狗毛呢!
小净空去梳妆台上拿了梳子,蹬掉鞋子爬上床,站在皇帝身后,开始为皇帝梳头发。
他梳得还挺好。
皇帝乐了,话也多了:“你会背诗吗?”
小净空道:“我会,但我不喜欢背诗。”
皇帝笑了:“那你喜欢什么?”
小净空道:“我喜欢唱歌。”
最近刚和娇娇学了几首新歌。
“哦?”皇帝笑道,“你还会唱歌?唱两首听听。”
“嗯……”小净空认真地想了想,梳头发的动作顿住。
他酝酿了一下小情绪,抬起一只小手,起范儿,开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爹出门去躲帐~整七那个天~”
皇帝身子一抖。
怎么是这么悲的歌?
这是嫌他的心情不够悲惨吗?
小净空唱得无比投入,眼神悲凉,眼底有泪花闪烁。
皇帝简直不忍直视:“小孩子能不能唱点欢快的?”
“可以呀!”小净空一秒切换情绪,一边给皇帝扎辫子一边摇头晃脑地唱道,“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下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哎~扎起来~”
被扎了个大辫子的皇帝脸都黑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遭的!
皇帝觉得他不能再听了,再听下去自己要被气出内伤了。
“我我我……我还有一首歌!”小净空清了清嗓子,抓住皇帝的辫子,小身躯一抖,“呀!”
用力过猛,皇帝的头发都被拽了一下,头皮差点给拽下来了!
“咳咳,调调起错了,再来再来!”小净空酝酿了一下,神色一凛,用尽浑身力气——
“呀~巴大叔与小舅舅~
咦~撒给拉萨不露富~
死啦~杀他爹事儿也没说~
咧~大概来是杀妈呀~
爸死一堆~”
其实最后一句没有“一”那个音,可小净空觉得这么唱不够通顺严谨,于是自己加了一个“一”。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皇帝就没小净空这么享受了。
小崽子都唱的什么跟什么?又是杀爹又是杀妈的,小小年纪唱这么凶残的歌真的好么?
他回头得好生问问霍弦那老东西,国子监都给蒙学的孩子教了些什么!
还有,唱歌就唱歌,能别拽他头发吗?
一把年纪留这么一头浓密的头发容易么?当心给他拽秃了!
萧六郎先从国子监回来,小净空终于结束了对皇帝发际线以及龙耳的双重摧残。
他去向坏姐夫炫耀自己长高高的事。
炫耀完他就坐在门口,伸长小腿腿,把裤腿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家里每回来一个人他都炫耀一遍。
顾小顺摸了摸鼻子道:“会不会是你把裤子往上提高了?”
顾小顺把小净空的小裤腰带拉回肚脐眼的位置:“你看,这不又能盖住鞋子了?”
小净空:“……”
小净空哇的一声哭出来!
人间真实顾小顺!
最后,顾娇给小净空量了身高,还拿自己从前记录的数据给他看,确定他是真的长高了,只是没有两寸那么多。
“长高了一寸。”顾娇说。
小净空坐在顾娇怀里,委屈巴巴地玩着顾娇的头发:“一寸也是长高高吗?”
顾娇摸了摸他小脑袋:“当然啊。”
小净空低头对手指:“那、那要奖励一个亲亲。”
顾娇亲了亲他的头顶。
小净空蹦下地,用小手手捂住头顶,飞快地奔回了屋。
夜里,顾娇去给皇帝换药时问皇帝可见过那个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