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能看见那头野兽。
在卡利班的森林之中,在那片岩石嶙峋的砂石土地上,在连一丝风声都没有的最安静最闷热的稀疏月光里,那头野兽,存在着,呼吸着,渴望着。
它生活在他的梦中。
他能看见它。
它在低矮的丛林中穿行,将尖锐的利爪收在镶着肉垫的脚掌里,粗厚的皮肤与毛发从宛如铁蒺藜的浓密罗网中随意地穿行,就仿佛从容的鳗鱼穿梭于海岩之中,它那发白的肚皮几乎紧贴着地面,让两条健壮的后腿继续着磅礴的力量,那坚硬的尾巴不断地左右摇动着,抽打着脚下的泥土。
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密林之中,就像是一道晦暗的影子,散发着饥饿与嗜血的厚重气息。
巨大到夸张的头颅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密集的灌木丛中深处,那浓密的鬃毛包裹着脆弱的脖颈,几乎垂到了地上,而与这些毛发一起亲吻地面的,还有那散发着恶臭的潺潺口水,滴成了小溪。
这巨兽在高林的阴影中前行,无尽的饥饿与嗜血**驱使着它,为无数的土地与细流带来挥之不去的阴影,在它所走过的地方,巨大的影子遮蔽了最后的光芒,唯有那一双荧绿色的瞳孔,散发着捕食者的威严。
它看了过来。
它饿了。
它渴望着肉,流血的肉。
在最本能的**驱使下,深林之王的目光投向了那倾倒的树木,投向了那个站在月光下的奇异生物,那个不比一只猞猁更为高大与健壮的东西,他从天而降,从那个压倒了无数密林的圆形金属中爬了出来。
他看着它。
然后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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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击。
不断的斩击。
挥舞着刚刚磨砺尖锐的石头,脑海中最朦胧的本能指引着他:制造它,举起它,然后利用它,直到看到鲜血四处流淌,直到再无任何恶臭的呼气传来,那就是安全的象征。
庄森记得那一切。
他才是那个进攻者。
他扑向了那头野兽,那头巨大到足以轻易吞噬一个凡人的深林之王,它像是一头伟大的雄狮,又仿佛是一头苏醒的巨熊,当它直立起身子的时候,它也许有五米高。
但那并不重要。
它是肉。
仅此而已。
当他逼近的时候,他能看到那由纯粹的野心所缔造的浑浊瞳孔中充斥着惊愕,随后便是一副野蛮的狂怒,那是最顶级的食肉者受到挑衅时的原始愤怒,是在深林中活下去所要遵守的法则之一。
兽王的咆哮在深林中回荡,扭曲与厮打的声音在一座又一座的山谷中徘徊,一颗颗参天的巨木轰然倒塌,见证着那无情的月光从高居夜央,直到滑落天垂。
足以拍碎岩石的巨掌轰击在他的背上,让庄森的身份颤了颤,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只是高举着那块尖锐的石头,一次又一次地举起,一次又一次的砸落。
厚皮裂开,鲜血流淌,纷飞的毛发宛如一场恶臭的野性之雪,露出苍白的脊椎。
它咆哮着,扭曲着,挣扎着,荧绿色的瞳孔中迸发着求生的光芒。
但庄森只是挥击。
挥击,挥击,再挥击。
直到那尖锐的岩石终于在那厚重无比的毛皮上彻底的裂开了,再也不能使用,他手握着这第一块工具的残骸,一时之间,居然陷入了某种迷茫之中。
直到他听到了那嘶吼,那孱弱的,断断续续的嘶吼,从他的脚下传来。
野兽还未死去。
一切还未结束。
在内心中某种本能的催促下,他扔下了那块石头,扔的远远的,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最美妙的工具。
他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高高举起。
最恐惧的力量,砸到了这野兽的身上,他忘我地挥击着,一拳,又一拳。
他能感觉到,他砸破了仅剩的完好皮毛,从里面掏出了近乎于肉糜的内脏,那繁多的骨架也早就变成了一堆细碎的粉末,伴随着最后的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但它还是没有死去。
他不能停下。
他欺身上去,爬到了它的头颅,这垂死的巨兽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它竭尽全力的抬起了头颅,发出了如同野狗一般的低声。
但一切已经太晚了。
他撕破了那厚厚的鬃毛,一口咬在了那最柔软的喉管中,臭烘烘的毛发伴随着甘美的血液流进了他的喉咙里,他的瞳孔不由得亮了起来,也是荧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