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些芬里斯人口中欲盖弥彰的小秘密,庄森更在乎他手头的这些纸张和数据:十年来,他依旧没有学会对抗这些盘踞在桌案上的怪物的窍门,甚至他每每都要怀疑一下,他的那位银发血亲,究竟是怎么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吞下这些杂乱无章的麻烦事,再有序的生产出一排排井然的表格的?
这难道是一种特殊能力:就像基利曼那个坏种一样?
“……”
说到基利曼,摩根似乎与那个奥特拉玛人也建立了联系,希望她没有被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给影响到了:庄森觉得他应该注意一下这个问题,他有必要因此而签署一个议案,并且保留手头一部分的灭绝令武器。
卡利班人很是理解,如果阿瓦隆想要立足于远东,以履行监督者的责任,那摩根就必须和基利曼有所接触:而无论那个奥特拉玛人对于这种接触有什么反应,他的出发点都一定是不怀好意的。
基利曼一定在搞鬼:这句话在庄森这里,已经近乎于真理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他为什么会如此的笃定,毕竟,他甚至没怎么见过那个奥特拉玛人。
“……”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的一切思绪都发生在大门被禁闭之后的第二秒内,而就在下一刻,一张被关门的气浪所掀起的文件,触碰到了他被钢铁所保护的手指,这足以唤回他有些发散的神智了。
于是,卡利班人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继续着他和那些数据与军团序列的战斗,为了一船船他根本没见过的爆弹和营养膏,而缓缓地脱落了又一根宝贵的金发。
他收敛起了自己的心思,无论是基利曼还是摩根,都被暂时地从深绿色的卡利班中扫了出去,至于那些太空野狼军团的秘密:哪怕他不去细究,以那些芬里斯人的严谨口风,过不了两天也会传播到整个远征舰队之中。
在这一秒,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终于心无旁骛。
但他的心无旁袤,只持续到了秒钟所跳动的第四下。
因为,就在第四秒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在卡利班人那极力收敛的瞳孔边缘,那名正被他竭尽全力忽视的新血亲,宛如一团隔夜了的炖肉,刚刚从冰箱中取出,就放入煎锅中一般,活跃了起来:庄森甚至可以幻视到那些颤抖的黑色长发旁边,不断蠕动的凝固油脂,在实际上没有出现的滋滋声中,融化成让菜肴更美味,或者更糟的东西。
他因此而想到了卡利班,想到了他还是一名骑士扈从的时候:卢瑟骑着马,带着他,沿着历代探索者所开拓出的猎人小径,摸索着那些巨兽的踪迹。
当他们在河边过夜的时候,卢瑟总是会做烤肉,然后这些油脂就会不可避免的出现,伴随着那唯一一匹马的嘶鸣声,成为卢瑟口中那些玄奇故事的辅佐:他在成为骑士团长前夕,才获得了自己的马,因为在此之前,骑士团的任何一匹战马都扛不住一名基因原体,尽管它们都是精挑细选的优良血脉,但庄森的明显,明显要比它们更为【优良】一些。
“砰……”
一声并不沉重的碰撞声打断了基因原体持续了一秒的思考,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着眼前那空荡荡的冰冷现实。
很好,那坨诺斯特拉莫油脂已经成功地摆脱了万有引力,自食其力地把自己端上了全暗黑天使军团最名贵的会议桌,完成了从街边小摊到国宴殿堂的华丽转身:庄森甚至觉得自己要为此而落下几滴属于雄狮的眼泪了。
于是,卡利班之主就这样抬起了头,无悲无喜地注视着那一团正在向着自己逼近的胆固醇堡垒:还要忽视掉那挂在上面的,充满了诺斯特拉莫风情的灿烂笑容。
那笑容甚至比那团胆固醇本身更具有杀伤力:哪怕多看一眼,庄森都会觉得自己的寿命遭遇了不可挽回的打击,这比赫鲁德人的拿手好戏还要更为高效。
帝皇在上,幸好他只需要忍受三秒不到的折磨:哪怕这坨在他面前蠕动的诺斯特拉莫人,明显还没学会双腿的价值,他居然盘起了自己的下半身,坐在了桌案上,用那长的过分的双臂来挪动身躯,就仿佛还欠着达尔文大约三百万年的进化论结业证书一般。
但是,基因原体所携带的优良品种还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眼揪着那团不怀好意的黑发向着他的宝贵文件壁垒飞速靠近,庄森却突然想起了奇怪的一幕:他亲爱的诺斯特拉莫同类在他的橡木桌子上一拱一拱的模样,让他没来由的想起了在几十年前,那块黏在了卢瑟的牙堂上,与卡利班骑士的钢铁手甲拉扯了半个下午的太妃糖。
一切看起来没什么区别:除了太妃糖明显对于人体的机能更健康以外,至于他面前这个已经迫近到了他的视野中央的肉脂块,庄森宁愿向着他蠕动过的每一块地板起草宣战诏书,并毫不留情地用光他所有的灭绝令储存。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当那股混合着浓郁薰衣草味的呼吸,将庄森所压住的文件吹得猎猎作响时,哪怕心中再怎么不情愿,卡利班之主也不得不抬起头来:毕竟康拉德坐在了摩根起草的参考文件上,没有它们,庄森可没办法在这场漫长的办公室战争中孤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