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那位从一切窜变中取乐的作者,根本懒得用假名来遮掩,大大方方地向着摩根推荐着自己的作品:而这一切,马格努斯根本就不知道。
他只是一本书而已,一本早已被写好的书,深刻的文字已经浸透了原本纯洁的纸张,定义了从序章与结尾的全部内容。
摩根甚至不需要翻开下一页的内容,她只是在名为普罗斯佩罗的章节上匆匆扫过,就能想象的之后的内容与故事。
于是,她逃离了,甚至顾不上原本的贪婪与谋划,也顾不上应有的礼仪与血缘,仓皇的逃出了万变之主所谱写的书卷,来到了一个勉强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开启这本书了。
——————
而与摩根、庄森或者马格努斯相比,佩图拉博就显得尤为有意思了。
他就像……
一个陀螺。
——————
“陀螺?”
作为一位足以被两位基因原体评价为【智慧】的女性,凯莉芬妮是很少感到疑惑的:但是现在,她的确感到了货真价实的疑惑。
“你说我的兄弟佩图拉博……像一个陀螺?”
【大致的比喻而已,虽然有些细节对不上,但是总体来说,的确如此。】
【你玩过陀螺么?】
“……佩图拉博倒是给我打造过一个,不过我看不出……他和那个东西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凯莉芬妮准备的茶点桌就在栏杆的旁边,她在那些乳白色的雕梁画栋上安放了来自于奥林匹亚的青翠色彩,让这里足以配得上任何一场高雅的聚会:当天气比较好的时候,摩根与她的密友坐在这张椅子的两侧,可以轻松的看到十几公里外的浩瀚风光。
此时,奥林匹亚女士的一条胳膊搭在了栏杆上,而另一条则是柱在桌面上,抵住她的下巴,容许它进行缓慢的思考。
她想了想,便不由得直起了自己的身子,望了一眼房间在佩图拉博的影子,然后压低了声音。
“你不会在说他胖吧?”
“佩图拉博他不胖的,他就是有一些……敦实。”
【……呲!】
摩根被逗笑了,她那张扬的笑声让房间中的影子晃了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他们两者之间有着很多的相似处。】
凯莉芬妮眨了眨眼睛,不由得再次看向了房间里面。
【安心,他听不到。】
“真的?”
【当然。】
“那……快和我说说!”
凯莉芬妮笑了起来:那张已经有些沧桑的脸上,居然轻易地浮现出了雀跃的期待。
【你玩过陀螺?】
“当然。”
【那你知道它的原理么?知道它为什么旋转么?】
“嗯……让我想想。”
“我记得佩图拉博和我说过:摩擦力、重力、定轴性、受力分析、动量矩定理,以及刚体动力学,还有其他的……”
“好吧,事实上,他当初直接给我写了一本书,差不多有几百页那么厚,来告诉我陀螺到底是怎么旋转的。”
【没错,你看,看似简简单单的陀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孩童玩具,却富含着如此复杂的学识与智慧,堪称学富五车,世间又有几人能说清甚至看清它内在的精巧与复杂呢?】
【而且……哪怕看清了,又怎样呢?】
【哪怕它的运转与存在富含了如此精妙的结构与知识,但它唯一的作用与价值,就在在那些毫不在乎这些事物之人的鞭打下,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旋转着永恒不变的螺旋。】
【直到坏掉的那一刻。】
【它与外界的唯一接触,就是尖锐的螺尖与坚硬的地面在互相磨损与消耗,伤害着地面,也伤害着它自己。】
【它与他人唯一的互动,即是一次又一次的鞭打,那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它旋转,以及给它力量的方法,但是,没人会喜欢被鞭打,这注定让它感到愤怒与不甘,直到最后伤痕累累,破旧不堪。】
【所以,当我们看向一个陀螺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内在精妙,但是外在却极其粗俗甚至是笨重的存在,身为各种知识与原始智慧的结晶,唯一的作用就是单调的旋转,然后博人一乐。】
【外界唯一能给它的,就是不断抽打的皮鞭,而它唯一能给外界的,就是日渐磨损的螺尖,与它所造成的伤痕累累。】
【它能做的只有旋转,不断的旋转,除此之外,它不能做任何事情,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休息都不可能得到。】
【它遭受着鞭打,但它又离不开鞭打:因为它知道,如果没有鞭打的话,它就一文不值。】
【到最后,它甚至会主动寻找着鞭打,寻找着能够麻痹自己的动力与说辞。】
【直到鞭子折断。】
【直到螺尖崩坏。】
【直到最野蛮的外力也无法对抗在它日复一日的单调之中所积攒的熊熊怒火。】
【直到它终于失去了控制,在所有人都无法预估的未来中,照着毫无理性与逻辑可言的路线一路狂飙,发泄力量与惯性。】
【直到那些力量通通消失不见了,直到这个原本精妙的造物连野蛮的本能都维持不了,直到它再也起不来,轰然倒塌在了不知道哪一片泥地上,不再被任何的目光所重视,也不再具有任何的价值。】
【直到它滚落四方。】
【直到它滚落在地。】
——————
直到它,滚落到我的手中。
——————
凯莉芬妮眨了眨眼睛。
她咽了一口茶。
“你……在说陀螺,对吧?”
【当然。】
——————
“在我进去之前,你到底在和凯莉芬妮聊什么?”
直到凯莉芬妮犯困,佩图拉博与摩根的会面地点一路从地表的殿堂来到了【北极星号】的悠长回廊间的时候,钢铁之主终于还是压制不住他内心的好奇了。
摩根闻言,也只是看了她的兄弟一眼,露出微笑。
【安心。】
【我没说黎明星,她也没说奥林匹亚。】
“……我不在意这个。”
佩图拉博瓮声瓮气地否决的,但他的面容却明显因为这句话而松懈了不少。
他轻哼着,宽阔的胸膛中似乎回荡着一首来自于奥林匹亚的久远歌谣,在歌谣里,他一路跟随着自己的血亲,穿过了停机坪与漫长的通道,一点点向着摩根的王座间与起居室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