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句大实话。
林云嫣经历过泼天富贵,也曾一朝跌落云间,死后睁眼又做回了她的郡主,大起大落全尝过一遍,真回忆起来,落难那时候逼着自己尽快适应苦日子,而在慈宁宫里醒来、她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富贵做派。
果然这难易就是不同的。
看着眼前的铜镜,林云嫣又在镜中看到了徐简。
徐简与她不同,他经过的岁月更多,而且有许多混乱与碎片,云端泥地转折过不知道多少回,起落交叉在一起……
没疯,自是坚毅的。
坚毅到让人心痛。
「你先把湿衣裳换了吧。」林云嫣柔声道。
「等你去梳洗了我就去换,」徐简道,「别让皇太后久等。」
梳开了长发,林云嫣起身去了耳室,不愿让娘娘久候,她只擦了身子、没有洗头,收拾好后披散着头发往皇太后寝宫去。
徐简没有过去,独自留在偏殿里。
事关过世的岳母大人,小郡主与皇太后会有很多贴己话要说,他在边上坐着,碍手碍脚了。
那厢,皇太后见了林云嫣,难掩担忧之色。
「这么晚匆忙进宫,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了?」她让林云嫣在身边坐下,「先前御书房那儿来递话,说你们是跟着李邵回宫的,旁的就不清楚了。哀家心里不踏实,你悄悄说,可是李邵又犯浑了?」
林云嫣摇了摇头:「不是殿下犯浑,事情的确很突然,但也很要紧,您放松些,我慢慢跟您说。」
皇太后闻言,紧绷着的心松弛了些。
她最担心的就是李邵犯浑。
近些时日,眼看着还风平浪静,观政没有出岔子,与徐简的关系似乎也平和。
可毕竟是有前科的,在皇太后这儿,就怕两方又闹得不和睦,最后吃亏的还是云嫣夫妻两人。
没成想,这松弛也就松弛了一小会儿,等听说潜府被雷击穿了屋顶,皇太后的神色不禁凝重了起来。
「怎么会出这种事,」皇太后道,「这事情瞒不了,明日不晓得要生出多少说法来。」
「我们进宫来,对外说起来就是禀告潜府之事,」林云嫣顿了顿,「还有一桩内情,圣上交代要小心谨慎,除了他、殿下、曹公公,以及我与国公爷之外,他只让我告诉您与我父亲,再不多往外头传一个字。」
皇太后呼吸一紧。
今夜竟然还有比潜府被雷击更隐蔽谨慎之事?
「因那被打翻了的油灯,殿下想起了定国寺那夜的事情,」林云嫣咬了下唇,「他说,有个猴脸的太监让他拿一盏滚烫的油灯,他拿不住就失手了,太监抱住他、还捂了他的嘴,不让他呼叫……」
皇太后的脸色刷得白了。
她没有说话,只听林云嫣讲述,她的手紧攥着身下垫子,指甲都泛了白。
她这一辈子,唯一的亲孙儿早早夭折,儿子英年早逝,她虽心有疑虑也不得不接受现实,直到一年多前,她才知道了真相。
而她视为亲女儿一般抚养大的阿蕴也是
红颜薄命,圣上说过会继续追查,皇太后也信他不会放弃,可她其实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这种事情,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却是没想到,她还是等到了答案。
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哭,皇太后情绪跌宕。
可看着面前年轻的云嫣,她又觉得要振作些,不能叫云嫣担心,此时此刻,云嫣也需要她。
「哀家恨啊,」皇太后一字一字道,「哀家是皇后、皇太后,天下最最金贵的女人,可哀家也失去了太多太多。
只是这恨也得讲道理,哀家不能怪圣上,也不可能去怪李邵。
哀家得弄清楚真正的凶手,恨也得恨对人。」
她自己定不会钻牛角尖,只担心云嫣一时之间不理智。
「您别担心,」林云嫣道,「我分得清,不会犯糊涂。刚在御书房里,我们与圣上也分析了不少……」
一面抚着皇太后的背,她一面说那些猜想与判断。
听到东次间的蔡公公与嬷嬷恐被捂过***,听到东稍间里先皇后八成点了安眠香,皇太后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