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都是准备好的,唯一的变化就是她的心境。
恐是刚想到了徐简顾左右而言他背后可能会有的心绪,林云嫣嗓子也涩了几分,落在皇太后耳朵里,仿佛跟憋了泪似的,叫她越发心疼起来。
心疼她的懂事,也心疼将来的局面。
皇太后经历过朝变,那等疾风骤雨、电闪雷鸣,前头埋了多少线、后头拉出来多少人,前面铺垫有多长,后头厮杀就有多快,数日间风停雨止,留下一地残花,全是圣旨上一个个的名字,而每一个名字的背后,又有他的九族亲眷。
史书看过的就更多了,一页页翻过去,全是心惊肉跳。
皇太后自己也说不好,到底是像先帝年间那样,几位年纪相仿的皇子步步紧逼好些,还是现如今似李邵这样「一枝独秀」好些。
前者躲不过厮杀,后者也不等于高枕无忧。
圣上在努力为李邵铺路了,但这条路能不能走得平,皇太后说不准。
后宫之中,但凡有诞下皇子的,大部分都有野心,即便如今还势弱,将来就说不准了。
皇太后搂着林云嫣,心绪起伏。
徐简会跟着李邵,这是圣上的安排,而让徐简娶云嫣、除了这两人互有情愫之外,也少不得「铺路」。
云嫣是阿蕴的女儿,阿蕴是李邵的救命恩人。
朝堂上可以左右逢源、断不能真做墙头草,徐简和云嫣的将来与李邵捆在一块,而李邵若与徐简生嫌隙……
伤势就是最容易挑起来的嫌隙。
「你这孩子,」皇太后叹道,「你都想得这么周全了,哀家哪里还会说不行?这样吧,哀家点人去一趟御书房。」
皇太后点了小于公公。
其中道理,没有交代得那么细致。
有些话,她和云嫣两人闭门能说一说,与圣上是不能讲的,而且,几句话过去,以圣上的能耐自然能分析清楚其中利弊。
毕竟,小于公公听几句就能听出背后道理,圣上岂会不懂?
小于公公得令就赶紧去了。
没想到,他到御书房时却没有见着龙颜,圣驾前脚摆驾翠华宫了,他又只好转头赶过去。
翠华宫里,皇贵妃正迎驾。
她这些时日还算空闲,精神头养得不错,没想到御驾到了,只能笑脸迎人。
扶着圣上的手时,她想,今儿这顿午膳看来是不能舒心用了。
里头正摆桌,外头传了一声,说是小于公公来了。
皇贵妃看了圣上一眼,让人进来了,同时心下也好奇,皇太后平日不管她这儿,怎会忽然使人过来,这是寻她还是寻圣上?
小于公公入内,恭谨行礼后,便提了虎骨的事。
碍着是在翠华宫,他没提一句多余的话。
他不说,圣上也懂,当即就应了,让他只管去东宫要。
等人退出去,圣上笑道:「一根虎骨而已,若能彻底治好徐简的伤,朕也能多一员猛将。」
以徐简展现出来的能力,他以文官位列朝堂,自然会有一番天地,圣上也十分信任他,但朝廷也缺将才,徐简若无病无痛,能一展抱负,更是好事。
进可攻、退可守的多面人才,朝廷用人之际,才不会点不出人来。
作为君王,他可以不让徐简守边关,但不可以「不能」。
徐简是被腿伤拖累了。
皇贵妃闻言也笑了起来,顺着圣上的心意:「您下午还要批折子,臣妾就不给您倒酒贺喜了,今儿厨房里备了好汤,一会儿以汤代酒。」
圣上朗声笑了:「等他真康复了,朕再好好喝一坛。」
皇贵妃也笑:「到时候让辅国公陪您喝。」
午膳摆了,两人落座。
厨房果然上了一盅好汤,眼看着要入秋,喝下去不热不燥、暖呼呼的正正好。
圣上用得很满意。
他还是喜欢翠华宫,皇贵妃为人端庄、言辞得体,不生事,也不会故意说些有的没的让人生厌,能安安心心、放松下来用一顿饭。
只是这份好心情,在撤桌后就蒙了些阴霾。
小于公公回来,硬着头皮道:「东宫那儿说,寻不到那根虎骨了,恐是先前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