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旗帜从粗大的旗杆主动降下,换成一根细长的旗杆挑着,跟四方五行旗一起离开小土丘。
已经没人敢站那儿了!
西军以“将”为单位撤退,也就是朱铭那边的“军”,满编兵额都是三千人。
中军旗帜移动不好打,炮手通过望远镜观测,很快就找准新目标。
那是一股核心精锐,个个皆着步人甲,属于西军在河北大败之后,所剩为数不多的重步兵军团。
他们被刘延庆安排负责接应,全部把重甲穿好,佯攻部队若是溃败,重步兵军团就顶上。如此一来,正好诱敌出动,以重步兵来转败为胜。
面对贼寇,这些西军的重步兵,是不会轻易溃逃的,他们甚至能逆势扛住西夏精兵。
杨惟忠率领自己的亲兵,跟重步兵一起断后。又让麾下骑兵,分成几股去河边射箭,阻止干扰义军顺利过河。
主寨出来的义军,举着盾牌操舟前进,各船都有小队长拉弓对射。
左寨义军却不需要过河,从一大片丘陵中穿过。为避免拉成一字长蛇阵,许多小队直接翻越小山丘,绕向侧后方去攻击西军骑兵。
这破地形,骑兵并不可怕,根本无法有效冲锋。
左寨义军主将为柴进,副将为齐思贤。
齐思贤是杨志逃跑时,从牢房里带出的江洋大盗。听名字就知道家里有文化底子,并非寻常底层小民在做强盗之前还读过几年圣贤书。
“结阵,射箭!”
齐思贤首先登上一座小土丘,列出鸳鸯阵举盾防御,小队长们朝着西军骑兵射箭。
他麾下的其余部队,也以大队为单位,各自登上附近的小土丘。
而柴进还在带兵绕后,试图借助地形把敌方骑兵留下。
“轰轰轰轰!”
四门火炮调整方位,耽搁许久终于再次开炮。
杨惟忠正在让重步兵交替后撤,这种撤退法子,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忽地四发炮弹落下,一发炮弹砸空。剩下三发炮弹,砸死砸伤七个重步兵。
主要是距离太远,炮弹动能已尽,无法有力弹跳打一串。而且地形也不允许,老是被障碍物阻挡。
包括杨惟忠在内,附近的西军将士都惊恐不已。
这是火炮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在搞鬼。
杨惟忠对几个亲兵说:“告诫诸将,莫要惊慌,这是贼寇的砲车,不是什么妖法仙术!”
那些亲兵骑马奔出,沿途大喊:“杨都统说莫要惊慌,这是贼寇的砲车,不是什么仙法妖术!杨都统说莫要惊慌……”
重甲步兵都是精锐不假,但也一个个属于老兵油子。
他们什么没见过?
砲车怎么可能打恁远?便是新发明的平夷砲也不可能!
这些重步兵果然素质奇高,惊慌之下竟然不溃,依旧保持着组织度。
但是他们不再听军令,不再交替掩护撤退,而是加快脚步往营寨赶。
由于穿着好几十斤重的甲胄,一些重步兵绕到小土丘后,竟然互相帮忙解甲。他们打算弃甲回营,先保住命再说,重甲没了就没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
其实以距离而论,只要他们全速前进,再挨一轮炮就能脱离射程。
运气再不好,也顶多死伤几人而已。
但没人知道这个啊,远隔三四里都要挨炮,再跑几十米就没事儿了?
此时此刻,一队又一队骑兵,也陆陆续续逃回。
右寨义军已被孙立带出,一边隔河射击,一边渡河杀来。那些西军骑兵,即将被义军三面包围,吓得连忙跳出包围圈。
随着义军的军号声越来越近,自家骑兵也逃回来,重步兵们更加慌乱。
主要还是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们不知该如何抵挡,那种随机砸死几个人的铁球,在战场上跟妖法没什么区别。
越来越多的重步兵停下来互相脱去甲胄。
杨惟忠的命令已经不管用,西军精锐都跋扈得很,逼得太过就撂挑子不干了。
事实上,杨惟忠也在惊恐当中,随时注意着前方天空。他很想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砲车,这种砲车的最大射程到底有多远。
杨惟忠开始后悔下令后撤方式,因为贼寇每次只发来几颗铁球,很明显这种砲车数量并不多。各部交替后撤,顶多损失上百人而已,也不至于搞成现在的局面。
但之前太过恐慌,杨惟忠已昏了头,他没像刘延庆那样逃跑就不错了。
义军各部越来越近,先前还只是号声,渐渐能听到哨声。
那是义军的小队长们,在吹哨指挥士兵。
“轰轰轰轰!”
这是最后一轮炮击了,官兵已快逃出射程。
杨惟忠只听到一声呼啸,接着就连人带马倒下,他的战马被砸断一条腿。
“都统!”
几个亲兵惊慌跑来,把杨惟忠拖出扶起。
杨惟忠被战马压得小腿骨折,亲兵扶着他上了另一匹马,二话不说便牵马带人逃跑。
骑兵也在逃跑,如果换成平地,他们可能还会掩护一下主将和重步兵。但崎岖不平的丘陵地带,只能东一坨西一坨各自为战,无法有效发挥实力,那干脆还是自己先跑了算球。
见杨惟忠被亲兵护着逃离,重步兵们终于绷不住。
也不管什么组织度了,将官带头加速飞奔。脱甲士卒逃得最快,没脱甲的近乎绝望。
更后方的各部,本来还在徐徐撤退,见杨惟忠带着亲兵和骑兵逃回,他们顿时吓得闷头狂奔。
最先溃的不是新兵,反而是那些老兵,一个个全是兵油子,作战时特别勇猛,逃跑也特别精通。
不精通逃跑的,早就死在辽国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