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窸窣的裙琚曳地声响中。
不多时。
便从那扇孔雀屏后,转出来一个云鬟雾鬓、脂粉薄施的美貌女子。
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譬如秋日之白芍,眉弯目秀,顾盼神飞。
她先是移步至主座处,朝丁宪万福一礼,盈盈拜下。
继而摇了摇头,淡淡开口道:
“父亲大人心中既然有数,又何必明知故问?故意要给女儿难堪呢。”
丁宪“咦”了一声,奇道:
“为父心中又有什么数了?我怎不知?”
“珠玉在前,瓦石难当……同那位陈公子相较,女儿羞于面目,自惭形秽,故而才不敢近前献舞。”
丁玉悠悠地叹息一声,妍巧如墨画般的眉宇微不可察颦起,露出一丝怅然来。
这句话听得丁宪和丁韪皆是不禁为之一怔。
在几息的错愕后。
终是丁韪率先忍不住,面皮一抽,就将嘴里的酒水一口喷出,拍案大笑了起来。
待得好不容易止住,缓过劲来,抬头却正对上了丁宪那张铁青的脸。
丁韪吓了一跳,心头狠狠打了个哆嗦,连忙端身坐好,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多置一言。
“竖子!竖子!今后又能够成什么器?!”
丁宪先是不耐烦斥骂了一句,随即有些好气又是好笑,道:
“而你这又是说的什么混账话?他纵是珠玉不假,你怎就是瓦石了?”
“父亲何必替我来找补呢?事实罢了,我都并不在意的事情。”丁玉不以为意道:“不过恕小女无能,却是帮不到父亲了……”
丁宪被哽了一下,皱眉沉默片刻后,还是无奈挥手,示意丁玉退下。
“女儿告退了。”
丁玉欠身一礼,又穿过孔雀屏,提着流苏长裙,施施然转进了后殿,面容淡静。
“……招婿不成,也不足为奇,我看唯有胭脂评上的贵女,才是那位陈兄的良配,彼此姿貌相符。”
见主座上的丁宪凝眉不语,丁韪绞尽了脑汁,目光闪了闪,忽然开口笑道:
“依我看,既然美人计不成,不妨这几日将之好生款待一番?这样多少也是存下来几分香火旧情……再且小妹一向被父亲宠溺骄纵,让她伏低做小,却也是难了。
陈兄不是要去面见乔真君吗?说不得届时他和小乔贵女一见如故,也未可知。那我等这般提早下注,回报却又更丰了!”
“无知竖子!世族的贵女也是你能够私下置喙的?还不速速住嘴!”
对于丁韪的好心宽慰。
丁宪只是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让他碰了一鼻子的灰。
尔后却顿了顿。
又缓声开口,道:
“不过,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
丁韪一时瞪眼,又不敢发作,只心下嘟囔。
“那几分道理,也是个歪理!你这蠢物!”
丁宪见丁韪神色,知他心中不服,将眉竖起,冷笑道:
“乔氏的贵女现下正在玉宸派中学道,又不是在地渊,怎么个一见如故法?你来教教我?”
“啊?”
一听这话,丁韪心中大吃一惊。
搜捕荧雀的事由,似是乔真君向座下一众听讲弟子亲口吩咐的,言明是要赠给小乔,贺她拜入了玉宸派下院,将来大道可期。
此先得了这个吩咐时,丁韪还甚是振奋了一番,精神抖擞。
因荧雀此类兽禽生乎于浊阴幽障中,以沆瀣之炁为食,若是不得饲主的五荫来寄托精神,滋养形骸。
一旦出离了地渊,不到一时三刻,便要溃散成一团荧光死去。
且因本身的氤氲之性缘故,脾气亦然是宁折不弯,一生之中,也只会认定一个饲主,矢忠不二。
这二类缘由相合。
自然而然。
丁韪也便认定小乔如今就正身处在地渊的金鼓洞内,等待荧雀上门。
他起先还打着几分攀龙附凤的心思,希冀能撞上大运,同乔女结上一桩良缘。
因此才对捉拿荧雀一事,百般的上心,调兵遣将,终日乐此不疲。
只是后来揽镜自观了几回,再加之终是自惭这具阴鬼的形体。
这暗里的心思才方悄悄熄了。
现下听得丁宪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