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爰支的语声渺似尘烟,却清而不浑,仿如两枚胎质细腻的水沉玉在轻轻撞击于一处时,所迸发而出的悦耳交响。
陈珩眼帘掀起,将目光微微一扫。
却见这殿中几个稍青涩些的入室弟子,此刻面上皆是带有些倾慕或赧然之色,并不敢正视沈爰支,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只强迫着将自己视线死死压低,不敢稍有逾矩,唯恐失礼。
而其背颈之处。
已是汗渍清晰,显目至极……
陈珩略一扬眉,心中不觉好笑。
一旁的米荟显是也注意到了这幕,将唇角扬了又扬,似忍不住要露出笑颜来。
但最后还是只以手握拳,凑到嘴处,奋力低咳几声,才方作罢。
而这时候,又有几道璀璨遁光破云而下,如若飞电般落入殿内。
待得烟光开散。
只见得是姜通源、姜道怜和王典三人的身形。
“弟子来迟,还请上师恕罪。”
在躬身见礼,得了沈爰支颔首后,姜道怜和王典皆各自寻了一方蒲团坐定。
唯一个姜通源不退反进,从袖袍中取出一只青木小匣,将匣盖揭开,轻笑道:
“上师,弟子近日新炼了一颗明神丹,只可惜学艺不精,还正要请上师指教一二。”
在匣盖被揭开的刹时。
便有股寒气弥散而出,用鼻一嗅,寒彻心扉。
“是紫府修士才方可吞服的明神丹,能够熄去心中阴火的大药?看来姜师兄的丹术,又有精进了!”
此丹甫一现出,便有几声话音捧场般响起。
不少世族中人更是面带得色,似是与有荣焉。
“不错,丹性尚可。”
沈爰支伸手轻轻一招,便将木匣隔空摄过。
她静静看了半晌。
随后才将眸抬起,出言道。
而姜通源才听了这品评,幽深碧瞳中就顿有一丝喜悦之色掠过,唇角不禁扬起,似是极为满意。
他此人乃是典型的世族脾性,平生最是好享乐、好美人、好一应金玉浮华之物。
尤是在男女之道,最为痴沉不过。
只单连东海中的鲛人、贝女这等异类精怪,都是豢养了数百不止,以供每日间淫乐不休。
后被族中长辈强硬管束,又进入了长赢院来修道,姜通源才勉强收束了脾性,将心思放在了修行之事上。
只是到底是本性难移。
哪怕是进入长赢院,当了玉宸下院的入室弟子。
姜通源亦是心思不定,在一见经师沈爰支后,便为她容色所迷,渴慕非常。
不过沈爰支因一桩旧日里的恩怨,对世族中人观感甚恶,纵姜通源屡屡大献殷勤,也从来未有得见一丝一毫的成效。
反而是姜通源因行事过急,被沈爰支出手拿住了痛脚。
几次狠狠责罚,连姜通源道基都差点被打坏,伤损甚重。
这一回,姜通源不过是怀抱着如往日一般的心思,惯常想讨美人的欢欣。
便连他自身。
对所谓成效,都已不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想。
却未曾料想,居然会得了这样一句品评,实是大大的出了姜通源的预料!
若非现下是身处传法大殿中,有一众同门在场眼睁睁看着。
姜通源几乎要喜形于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
……
“看来这沈爰支果然不愧‘丹痴’的名头!我往日似那般讨好卖乖,她都从来是不予个好脸色,还想拿住门规,将我生生打杀,没想到今日不过区区一枚丹药,就有如此成效?得了她的夸赞?甚好!甚妙!”
姜通源碧眼中芒光狂闪,心中自得大叫道:
“早知会如此,我就应在丹术上面下苦功夫方是,却是平白走了许多弯路,可惜了!”
沈爰支乃是长赢院的三大上师之一,位居“经师”一职。
若论身份地位,也仅在长赢监院乔豫之下,同样身具管束大权。
更兼她还是玉宸上宗的弟子,丹成上三品,且又生有国色,貌美非常,是东域有名的美人。
这几处合在一起,由不得姜通源不做眼热。
若他能够与沈爰支修好,乃至更进几步,约为婚姻。
在这长赢院内。
不说是一手遮天,至少也可以横着走动了!
而姜通源正浮想联翩,畅想着今后的大计时。
这时。
玉台上端坐的沈爰支忽伸手木匣一抛,弃如敝履,那妍巧精致的眼眉中浮上了一丝浅浅的嫌恶之色,道:
“只可惜,火候太过,施材时又耗费太糜,致使君臣佐使不分,却是坏了一炉鼎的好药,空泄不少。若是炉照峰上的几位老丹师出手,必不会有此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