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缇丝说的一点没有问题,那些淤青的确是克雷顿造成的。
就算在练习剑术时使用没有开刃的武器,那沉甸甸的分量也依然会让人受伤。
克雷顿伸出手,向翠缇丝展示自己发黑的手指甲,它们在纯白餐布的映衬下十分显眼。
“我知道母亲会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练习防身术必然会受伤。这对于我也是一样的。不久前,她一棍子抡在我的手上,现在我的指甲盖里还有淤血呢。”
唐娜前一刻还在内疚自己的失言令母亲责怪克雷顿,现在又开始惊叹他的无耻。
她哪里能在一个狼人身上留下伤痕?
翠缇丝没有摘下墨镜细细观察,而是直接相信了克雷顿的话。
“连你都会受伤,这么危险的课程就不要再教了,让她好好学习那些淑女的技能就行。”她怜爱地看了一眼唐娜:“我的父亲不久前去世了,但我的母亲还在,我想她或许会对我这个女儿还留有爱,如果我去求她,她会为自己的孙女引荐一个好未婚夫的。”
听到母亲的话,唐娜第一时间就想反对,但她最近学了不少东西,耐性也有增长。
所以她保持沉静,决定听完他们的对话。
克雷顿不同意翠缇丝的看法:“但新的芬纳莫伯爵可能会拒绝你的拜访,你很难见到老夫人。”
翠缇丝沉声道:“他好歹是我的亲兄弟。”
“是的,但老伯爵还是你的亲生父亲呢,他对你的严酷众所周知,你别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待在修道院。”
“我的外公是一位伯爵?!”唐娜惊叫起来。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确切地来说,是一位边地伯爵,而且不太友善。”回答了问题的克雷顿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不禁皱起眉头转头问翠缇丝:“你怎么什么都没跟她说?我原本以为她只是不太了解我和乌伦,没想到你居然连自己的身世都没有告诉她。”
翠缇丝语气平淡:“有些事不需要她知道,那只会让她伤心。”
唐娜看着他们理所当然的态度,她再也忍不住了,激动地推开椅子站起来。
“所以你们都知道这些事,但是没人告诉我?”
她的母亲牵着她的手试图让她坐下,但是失败了。
翠缇丝没有继续勉强她,只是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并且自己也站了起来:“亲爱的,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只会让你伤心,或者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所以我一直不和你聊这些事,这是为了不要让它们污染你的精神。”
“但是我现在已经足够坚强。”唐娜坚定地看着她。
翠缇丝的语气一贯温柔,但不容置疑。
“我们以后再说吧。”
唐娜看起来并不接受这个结果,因为谁也不知道翠缇丝要去教会待几年,这个“以后”简直是遥遥无期。
“你介意我之后告诉她吗?”克雷顿问翠缇丝。她看了眼焦躁的女儿,没有阻止。
“那你可要挑个好时机。”
唐娜郁郁寡欢地坐下了,既然母亲和克雷顿都这么说,她就知道自己现在绝对没法得到答案,翠缇丝陪她一起坐下。
在他们同意暂时搁置这个问题的时候,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餐厅的门走进两个举着托盘的仆人,他们从托盘上取下各色菜肴摆在桌面,它们并不是那种花哨的菜式,采用的食材和烹饪技巧大多朴实,但味道久经民间食客的认可。
木盆装的土豆炖牛肉、用盘装切薄的煮羊肉,上面泼了一层布利加风味的甜酱汁、切碎的熏兔肉配辣酱。主食和甜点是夹培根涂黄油的白面包和奶布丁,汤是鲫鱼汤,热气腾腾,闻着就鲜美。
送完食物,仆人们又出去,餐厅里又只剩下贝略们。
闻到食物的香气,克雷顿立刻熄了谈论的心思,他举起刀叉,邀请另外两人也立刻就餐。
“我们要商议的事固然重要,不过不妨先用餐再说,现在的气温不适合让它们等待。”
他提议完便以身作则,对盘子里的薄切羊肉痛下杀手。唐娜开始用勺子心不在焉地喝汤,翠缇丝看了看黄铜制的刀叉,没有立刻用餐,而是又抬起头来看克雷顿。
黑色镜片后的男人身影模糊不清,她隐约看到一头正伏在猎物上撕咬血肉的野兽。
“很高兴你能够维持简朴的生活方式。”
“你是什么意思?”克雷顿停下撕扯眼前的羊肉,盯着翠缇丝。
他也没有摘下墨镜,食物上蒸腾的水汽在镜片上结成一层白霜,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