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知晓洛原回返,便将之邀入宫中,望着那恢宏辉煌的宫殿,洛原深吸口气步入殿中,面相颇为和善的胖子皇帝端坐在上首,对刘禅,洛原还是很有好感的,这是个相当仁厚的皇帝。
两相对比魏汉二国的辅政大臣,魏国尽去,伏诛者过半,而汉国俱老死,未曾有因罪伏诛者,诚然汉国诚臣,然刘禅仁厚亦是其中关键,洛燕后裔毫不犹豫的想要离去,而洛齐后裔有所牵挂,就在这其中。
“臣参见陛下!”
“卿且坐。”
洛原行礼后,便在下首跪坐,刘禅询问洛原前往昭城之事,除姬昭之事外,洛原大致讲出,刘禅一听顿时急切颇为紧张问道:“卿,卿可要弃朕而去?”
洛原眼神一暗,而后回道:“陛下不必担心,臣不会走,家主言使臣尽英侯之责。”
刘禅轻舒一口气,汉国有今日,元从诸勋功不可没,但数十年下来,老的老,死的死,再过十年还不知道是否有在世之人,二代忠诚但能力稍弱,尤其是比起父辈差的太远,洛原是二代中的佼佼者,又能信任眼见燕国权臣横行,魏国政斗激烈,刘禅如何能不怕,自然不愿意洛原离去。
如今听洛原言语放下心来,于是朗声笑道:“英侯,朕以为昭公实在是过于杞人忧天了。
朕虽只略通文史,亦知邦周时,曾有‘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的危急之相。
周懿王时,诸夷攻夏,我诸夏尽乎葬身于夷人浪潮,洛宣公以此为功,名列盛典,及至诸霸主尽起,三百年间,尽诛蛮夷戎狄。
那等危急之日,尚且安然度过,如今诸夏虽裂,然北至辽东,南至琼州,东至滨海,西至昆仑,俱为素王之土,区区北狄,又有何惧哉?
朕以为,纵使匈奴复生,我诸夏亦有冠军无双,摧敌破阵,擒杀单于,使诸夷知我诸夏之风!”
刘禅说着竟然挥舞起手臂来,显然是被自己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语所鼓舞,洛原很无奈的发现,刘禅是真心实意的在安慰自己。
当洛原步出宫殿走到殿外的台阶上时,耳边似乎在回荡着大兄看他们离去时带着些许无奈叹息的言语,“天命之说,太过虚无缥缈,邦周时,老子、孔子、墨子,这些圣贤都宣扬天命却又尊崇人言。
诸夏之人崇信天命却又发自内心的不信,莫说洛氏之外,纵然是为兄,见惯素王神迹,甚至听过大祖父攻破汉朝天命之事,也时常怀疑天命是否真的存在。
实在是天命勃发,藏以大势,无声无息,只觉运去来回,便在不经意间翻天覆地,我等尚且如此,又如何能让外人相信呢?
此番你们回返诸国,尽可讲述,信者恐怕寥寥,况如今胡命如何昌盛,家族尚未可知,素王所言的洛氏镇压之法,亦不清楚,又如何能纠集他人,这便是我族必应劫之因。”
洛原摊开双手,他仿佛见到手中有赤血浸出,那是族人未来将会流尽的血,他低声自言自语道:“兄长,你说的果然没错啊,但我不会放弃,胡人如果真的昌盛,不是洛氏能够平掉的,大祖父攻破汉朝天命才多久就死去了?
没有了天命的汉朝依旧经过数十年才落到现在的地步,洛氏能毁掉胡人天命就已经是素王庇佑、得天之幸,还要面对汹涌宛如潮水般的胡人,纵死也难以胜啊。”
自昭城至洛阳,数百里,洛襄昼夜兼程旬日即达,站在洛水前,望着伴随人口迁走而不复往昔荣光的洛阳城,他面上满是沉默,日后不知多少年,不能前来此处,有生之年,不能再见洛阳圣城了。
自函谷进长安,他在魏国自然未有洛原在汉国的地位,直到七日后,皇帝曹睿才得知了洛襄回到长安的消息,于是召他进宫。
曹睿在上首端坐,面白微须,带着些纵欲的颜色,洛襄垂首步入殿中,眼角余光见得殿中有数人,皆是魏国重臣,心知皇帝应当是刚与群臣论政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