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洛楚的灵柩被运回昭城葬入祖坟时,当洛晋看着洛希亲手将洛楚的神位放入宗庙时,他一眼便望到了居在万人之前的昭圣王洛陵神位。
“昔年您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去世,也是这般痛彻心扉吗?或许亦未曾有我这般痛吧,素王曾经站在死亡的尽头,现在却消失了。”
屋外是连绵不绝的寒风,一脉脉散在昭城外的支系都赶了回来,到了洛希这一代,圣痕已经基本上都消失,譬如洛齐一脉,在洛齐子嗣时就没有了圣痕,但越是如此,昭城相邀就愈发的重要,昭城将所有支脉都召集起来,这是几乎不曾见过的。
洛晋面色显得有些灰败,浑身都是浓重的药味,就如同在药罐子中浸泡过一般,诸脉子弟大多都是第一次见面,在这个乱世流离的时代不独洛氏,大多兄弟一别,便是生死不复相见。
天下早已进入汉世,然昭城殿中所着衣裳却未有半件汉服,自洛晋端为正中,左为唐姬,右为洛萱,皆服玄色金凤锦袍,两侧数十人跪坐,或着玄衣、白衣、赤衣,皆绣金丝凤凰,圣痕或有或无,皆垂首待言,俱为洛氏。
洛晋带着暮色之声于上首响起,带着深深地疲惫,“封闭昭城召诸脉入昭城,引得天下侧目。
想必诸脉心中皆有疑惑,皆有不安,不知道家族为何如何反常。
在你们都还没有回到昭城时,我曾经想了许多次,该要如何与你们讲这件事呢?
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我该如何去告诉你们。
天塌了。
我们洛氏的天塌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
殿中众人皆是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洛晋,这世上有许多人,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那一片天。
佛祖是佛教徒的天,天一道主是太平道的天,太上老君是道教徒的天,楚人以太一为天,秦人以少昊为天,曾经周人以昊天为天。
甚至在许多百姓心中,昭圣王亦是天。
他持着素王神杖,永远的站在光明里,践行着素王的意志,代行着素王的神谕。
但洛氏的天,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素王,至高至圣的素王上皇,他垂眸在诸夏之地,于是有一千三百年不衰的洛氏。
可现在洛氏家主说什么?
说洛氏的天塌了!
他们宁愿相信天下诸侯不愿意见到洛氏如天,进而举世伐洛,也不相信素王上皇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洛晋眉眼间带着无比的憔悴,大祭司洛萱姑祖母持着神杖未曾言语,只是脸色深寒,让众人都不得不相信。
怪不得!
怪不得家主要召诸脉俱回昭城。
怪不得家主要封闭昭城。
果然反常之事定有缘由,但这缘由实在是过于大,大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洛晋重重咳嗽两声,只觉肺部的严寒亦温热了一些,嘶哑着声音道:“洛氏建族一千三百年,历代族长、子弟所行的道各有不同,但终究不过两条,兴诸夏道统,延家族之命。
千年来素王极少干涉家族,攘蛮夷为其一,拓西域为其二,素王之意,由此可观。
素王庇佑,家族昌盛,千年家族,存续不绝,遍数太阳之下,未曾见别家矣!
素王照耀,诸夏昌盛,虽裂诸国,皆作强军,燕拓辽东,夏守西域,吴定诸越,乃至蜀亦有南蛮开拓功业。
诸夏道统似坚不可摧也。
然天下之事,曰人力,曰天命。
素王上皇在消失前曾留下谶语,说胡人得到了天命,唯有我洛氏族人能够平抑。
片言只语,吾不知素王所指也!
只知道苍天前酝酿三百年,后酝酿三百年,要以刀剑、以鲜血、以火焰要融入诸夏。
素王不准!”
此言石破天惊!
自邦周时逆抗天命,延续千年,为何此刻又要如此?
洛萱都未曾听洛晋讲过此事,惊讶问道:“兄长,诸夏昌盛,胡人何以兴盛?”
洛晋叹声道:“邦周时所生之事,难道能够忘却吗?
如今辽东严寒,燕国皆内迁,百五十年之功一朝散也,西域夏王死,混乱一片,已经不堪大用,亦消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