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大汉末代的齐公,早在几年前就病逝在邺城。
若当初他不曾跟着刘备舍家弃业的前往徐州,是否如今在邺城郁郁终生呢?
是否还有能回到祖地之时?
吕申策马上前到洛齐的马车边,对刘备沉声道:“王上,臣刚才感念先祖太公一千三百年前因功受周武王封建。
自此一代代吕氏在此地流淌赤血,自一无所有间建起诸夏大国。
臣感念先祖齐威光王三百年前同高皇帝一同攻灭秦国,得授齐王爵。
臣感念今日能再随王上踏进临淄城,愿您光辉,愿您成业,愿往后的子孙能够念您和臣的名。
不枉此生了!”
吕申重重握拳指甲切在掌心,他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责任,那就是光复吕氏的荣光!
刘备闻言先是一怔,又是一愣,他深深地望了自己的大舅哥一眼,重重的拍拍他的肩膀道:“正如子齐所说,我们会有成就大业的那一日,吕氏将会伴随着刘氏再次兴盛。”
千山孤寂,万迹已灭。
但刘备的话让所有人心中都带着暖意和憧憬。
……
英侯国。
天下最后一个列侯国,英侯洛川的鬓间生出华发,他躺在屋中,窗户却开着,望着窗外扑簌扑簌落下的雪花。
洛倩坐在他身边正煮着茶,边摆弄茶具边说道:“阿楚在江东风生水起。
楚王这边攻占了青州全境,看他屯驻大军在泰山郡以及青州,下一步可能就要攻伐冀州。
齐儿身体不好,但冀州对楚王太过重要,他一定会亲自去,我很担心。”
洛川望着雪花恍若失神道:“拦不住的,我在阿齐的身上见到了先祖宣公和先祖文王的影子。
人的性命将决定他的命运,属于阿齐的命运终将到来。”
洛倩手一抖,洛宣公和洛文王,即便是在忠谨能干的洛氏子中,这二人也以鞠躬尽瘁闻名。
洛倩的嘴唇喉咙有些发干,洛川带着些许感慨道:“刘玄德,刘玄德。
从他崭露头角到现在,有二十年了吧,他从一个闲散的宗亲成为了国主大王。
当初他身份太低我不能出仕,后来齐儿出仕我不能出仕,直到现在,我已经垂垂老矣,半身入土。
倩儿,阿空在生命的最后遇到了孝愍皇帝。
我为什么就没有遇到一个值得效忠的汉室皇帝呢?
我是大汉英侯啊,为什么没有呢?”
那升腾而起的雾气似乎迷蒙了洛倩的双方,她似乎有些泪眼婆娑,紧紧握着丈夫的手,“良人,这是汉室的不幸,不是你的不幸。”
洛川轻声道:“是吗?
就这样吧,或许遇到灵帝是我命中所注定的。
攻取冀州将会是楚王命运的又一个转折点,将国中所有的力量都整理出来吧,交给齐儿。
这是英侯国最后的力量和底蕴了,助楚王一臂之力。
谋事在人啊!
大兄天纵之资,他对大汉判了死刑,我本该认命的,但我这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想要看看,真的如此吗?”
洛川的话中满是萧瑟,洛倩脸上同样带着悲观。
洛霄是洛氏中不可逾越的高峰,他的话对洛氏子来说,就如同天宪一般,他说汉室难兴,他说汉室天命断绝,洛氏子如何能说服自己呢?
一切的尝试,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洛空如此,洛川也如此。
……
每逢寒冬时,在这个寂寥寒冷萧瑟的季节中,总有有人撑不过去,多少人都在冬日陡然昏倒,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洛川同洛倩每日在窗边,赏雪,煮茶。
或者二人研究一番天下的局势,就如同在下棋一般,以天下诸侯为棋子推演。
这样的生活颇为宁静,这样的生活二人已经过了很多年。
洛川和洛倩都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会过多少年。
在又一场大雪突然落下后,院中的梅花树,突然在一个雪夜被压断了枝叶。
翌日准备前往赏雪梅的洛川望着那断掉的豁口,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倒在了地上的雪里。
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就那样直挺挺的倒在雪中,锦裘上,帽子中,甚至脸上、手上全都是雪,白茫茫的雪,就像是他那张白茫茫的脸一样。
洛倩惊惧的将他抱起,对洛氏女来说,这并不难,尤其洛倩是个上好的剑客,她很有力气。
但此刻她抱着洛川,却只觉得浑身无力,不知道是寒风呼啸,还是从心底所发出的,她只觉得一阵冰冷。
回到屋中,那温暖的气息瞬间包围了两人,就像是冰川融化一般,洛川醒了过来。
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洛倩抱着,有些疑惑的问道:“夫人,这是为何?”
洛倩就这样抱着洛川,两人眼睛对视着,好一会儿,洛倩将洛川放在床榻上,然后轻声道:“良人,你刚才昏倒了,倒在了雪地中,我想你是生病了,该请医者过来。”
昏倒了?
洛川望着自己身上已经有些化成雪水的地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现在应当是没事了,不必请医者。”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再次昏迷过去,昏迷前所见到的就是洛倩满是焦急的神情。
等到洛川再次醒来时,洛倩依旧坐在他身边,还没等妻子说话,洛川就先说道:“夫人,你说的没错,我想必是病了,需要医者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