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子最难解,景国公都有了婚期,盛姿哪怕是在桑槐府,也必然在归路上听闻了,她却还这般担忧。”
正在这时,大柱国大公子苏照时也匆匆前来。
过了这些年岁,也许是因为心上人就在太玄京,二人却不得见面,苏照时又消瘦了几分,他身着一身锦服前来,眼里也带着担忧。
“宿玄军已然封城,与陆景先生交好的持星将军被强令巡街,如今似乎又去了养鹿街,城守军已经勒令城中百姓都回家中,今日莫要出门。”
仙游公主有些吃惊:“这般大阵仗?”
苏照时轻声道:“莫要忘了,陆景先生可是集结两千豪客,杀退了仙人的人物,太玄京中盛传他在亡人谷中杀了一位八境仙人,八境的仙人尚且死于他手,太玄京再大的阵仗其实也不为过。”
仙游公主啧啧道:“谁能想,昔日那个庶子,竟能修行到今日这一地步?八境天人!天下人不可及。”
“不过……他为何要谋反?”
仙游公主这般说话,一旁的陆漪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陆三哥手中一没兵马,二无实权,再加上他刚刚定下婚期,又怎会谋反?定是有人陷害!”
宁蔷也要说话,仙游公主向来跋扈惯了,陆漪一个小小神霄将军府上的女儿,竟也敢反驳她,她下意识皱眉,想要呵斥,一旁的盛姿却似乎又惊醒过来,她直视着仙游公主,问道:“八境天人,能否逃出太玄京?”
仙游公主看到与她从小玩闹到大的盛姿,心也就软了,也不多言,只是朝盛姿摇头。
苏照时沉默一番,最终看向阴雨密布,压的太玄京越发阴暗的天空:“这里是太玄京,大伏中枢。
八境虽凤毛麟角,可终究不是无敌。”
盛姿身躯一颤:“父亲匆匆出府,也许还有转机。”
苏照时并未说谎:“盛次辅并非入宫,是去了青云街。”
盛姿顿时面色煞白,她心中便只有一道令她喘不过气的思绪:“陆景……要死了。”
……
青云府首辅大人府上。
那短衣汉子陇着袖子蹲在门房处,那老白牛拱了拱他,眼神有些落寞。
短衣汉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府邸东堂,又抬手摸了摸老白牛的牛角。
“把人逼死,不知对这天下、对这大伏究竟有什么好处。”
“本来只需安然令景国公成长便是,非要令天下之才尽入棋局,偏偏景国公却又是一个气性猛烈、刚硬的,不比他人,颇有些气冲斗牛少年郎的气魄,这样的少年却要如四先生一般持心而死、知恩而死,这可真是……腌臜事。”
短衣汉子默默低语,见那白牛又在拱他,不由苦笑一声:“这里可是太玄京,我便是敬佩他,又如何能助他?嫌命长了?”
白牛轻哞了一声,短衣汉子似乎听懂了它的话,眼中仍有些犹豫。
那东堂中,有微弱的呼吸声,过去几息时间,忽然传来姜白石的咳嗽声。
短衣汉子似有所觉,他站起身来,去了东堂。
明明不过中秋,姜白石却裹着厚厚的西域毯,脸色也有些发白。
“你要去便去吧。”姜白石看着环顾东堂道:“这里也留不长了。”
短衣汉子微微一怔,顿知姜白石之意。
姜白石颤巍巍道:“虽在棋局中,但总有求生的权力,我构筑的棋盘可不是把人困死的深井,你想要助他,便大胆去,朝中有人要杀他,我也不会阻拦。
人间诸多的不可知,才铸造了诸多可能,我来人间一遭,百年岁月,现在已到归期,归去之前看不得天下变化,可却也能让伱也遵守本心。”
那短衣汉子低着头,听出了姜白石声音中的虚弱。
他跟随姜白石已经太久,甚至经过了一遭灵潮,若无姜白石,他也许早就死在了那处荒山野岭,而今……他与恩人似乎要告别了。
……
盛如舟匆匆来了首辅大人府上,见姜白石独身坐在东堂。
“观棋先生对人间有恩,那鹦鹉洲可并非仅仅推迟了河中道旱灾,他就这般死了,陆景是他的弟子,观棋先生对他有大恩……”
盛次辅语气匆匆,姜白石却轻声道:“陆景如今在何处?”
他似乎是在问盛次辅。
可当他开口,虚空中有波澜涌动,泛起的透明涟漪也传来平静的声音:“陆景驾驭剑光杀拦路者数百人,本已至东城,却又中途而返,去了横山府。”
姜白石、盛次辅面色俱都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