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个皇帝,不处置任何人,就想着轻轻放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特别是,手握重兵的丞相脱脱,可是极力劝谏皇帝御驾亲征的,哈麻等人就算是回了大都,也绝对是死路一条。
哈麻等人思来想去,觉得他们要想活命,就必须要找一个人来背黑锅才行。
而这个人,除了脱脱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啊。
所以,哈麻等人打算离开红巾军营后,就派人先去大都报信,就说是大丞相脱脱勾结红巾贼,害死了皇帝妥欢帖木儿,而且还要带兵入京,废掉太子和皇后,另外拥立皇子。
哈麻等人就先停留汴梁,来一个坐山观虎斗,看看朝廷跟脱脱到底要如何争斗,再决定自己的去留。
反正他们这些俘虏全是蒙元最高贵的勋贵子弟,就看朝廷在自己和脱脱之间如何取舍了。
三天之后,红巾军已经是打扫完了一切,也收到了江浙平章伯鲁派人送到除州的‘一百万赎金’。
按照约定,朱瀚亲自来释放哈麻等蒙元俘虏。
而且,让哈麻等人更加意外的事情,朱瀚竟然把蒙元皇帝妥欢帖木儿的尸体归还给了他们!
哈麻等人全都是被朱瀚这个举动震惊到了。
“你们的皇帝已经确认死亡了,我留着他的尸体,也没有什么用处,我们红巾军是志在天下的豪杰,带着你们的乌哈嘎图大汗尸体回去安葬吧!”
哈麻等一众高官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朱瀚这些红巾军竟然有如此胸怀气度,绝对不是小毛贼心态啊!
而且,朱瀚最后说的那个什么‘乌哈嘎图大汗’的称呼,哈麻等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还以为朱瀚是在信口开河什么呢。
其实,这是朱瀚不愿意把蒙元当成中原皇帝看待,称呼了历史上元顺帝妥欢帖木儿的蒙古汗名。
哈麻等人被释放之后,数千人穿着破衣烂衫,护送着妥欢帖木儿的棺材,沿着运河缓缓向北走去。
而此时,红巾军击毙蒙元皇帝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播开来。
朱瀚决定利用这个时差,继续去把脱脱的‘百万大军’给搞掉。
“传令全军,换上蒙元军服,打起旗号,随我向南进发!”朱瀚大声命令道。
一旁的刘伯温却是吓得脸色苍白,赶紧在旁边劝阻道。
“副帅,可不要冒险啊,那脱脱虽然没有百万大军,但是二三十万总是有的,你可只有一万多人啊!”
朱瀚微微一笑。“脱脱早已经是惊弓之鸟,对付他智取就可以了,不用什么比拼兵力!”
“智取?”
刘伯温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怎么听,都怎么觉得朱瀚这是要去送死啊。
“没错,就是智取,还需要先生跟我一起走一趟!”
朱瀚率领兵马,高举着蒙元皇帝的仪仗旗帜,大摇大摆的向着运河南边的脱脱而去。
此时已经是天气回暖,一路上行军倒也有些惬意,特别是元军沿途的粮仓驿站,一看到朱瀚率军高举的皇帝仪仗旗号,都以为是御驾亲征的皇帝先锋,那是好吃好喝小心伺候着。
大军走了没有多久,马上就要进入高邮地界的时候。
前方的斥候忽然来报,说是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躲藏的人。
“哪来的探子,问明白了吗?”朱瀚问道。
斥候都督常遇春摇了摇头:“他不肯开口,看样子不像是元军,倒像是高邮城里的义军,所以就没用上刑罚。”
“哦,那快带来我看看。”朱瀚连忙说道。
很快,一名身形瘦削的男人就被带了过来。
朱瀚看此人面无血色,虚弱的厉害,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吃饱饭了。
他刚想要开口询问,哪知道这人却是先开口了。
“朱副帅?”
朱瀚一听,顿时就是一愣,似乎瞧着此人有些眼熟。
“你是何人?”朱瀚问道。
“您真是朱副帅?”此人继续问道。
“没错,我就是朱瀚!”
朱瀚走上前来,仔细看了一下,这才是认出来。
原来,这个人是张士德的亲信卫兵,好像叫做张五。
当初张士德去往除州商议,带着的两个卫兵中就有一个是此人。
这个高邮军卫兵这才明白,自己遇上的不是真鞑子,而是义军伪装的,立刻就是从绝望进入了惊喜。
“副帅,太好了,高邮有救了!”他兴奋的眼泪直流。
朱瀚连忙叫人给他松绑,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还命人拿来了两个大馒头,毕竟看他样子似乎饿得不轻。
哪知道,这个高邮义军士兵看着手中的馒头,眼泪却是哗哗直流。
朱瀚紧接着问道:“高邮城内情况如何?”
这个高邮义军士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哭泣道。
“副帅,快救救高邮城吧!”
朱瀚顿时一愣,连忙追问起来。
张五已经是泣不成声。
“高邮城里断粮一个多月,城里已经开始吃人了啊!”
听到张五的哀号,朱瀚心中是大惊。
“你说什么,高邮城里不是囤积了不少粮食吗?”朱瀚连忙问道。
张五紧接着解释,原来刚刚开战不久,高邮城内就涌入了大批的流民百姓,再加上不少粮仓被元军回回炮烧毁,早已经是断粮了。
朱瀚立刻感到一阵后怕。
看来自己这一次是来对了,否则高邮城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而且,更为让人庆幸的是,妥欢帖木儿为了御驾亲征,接连发布诏令不许脱脱攻城,也不许接受张士诚投降,这才让他们又多撑了一个月。
“张五,本帅既然来了,高邮城就有救!”
张五眼中已经是热泪盈眶,他与数十人奋勇突围寻求援兵,只有自己活了下来,总算是老天开眼,让自己遇到了援兵!
“常遇春,立刻派人快马去除州,让我哥从水路进兵高邮!”朱瀚一声令下。
“遵命,副帅!”常遇春赶紧应道。
五龙河一战,朱元章他们几乎耗尽了所有的辎重,不得不回去除州补充补给。
而且,从除州进兵淮东,还可以利用船只的运输,能够节省大量的时间和体力。
朱瀚率领乔装打扮的兵马,在进入高邮地界后,立刻就是察觉到了不同的气息。
淮东一带属于水网纵横的地域,就算有旱灾,也基本能够维持一个温饱的局面,所以一般都是不会太差劲。
但是,朱瀚他们如今看到的景象,却是一片丝毫不逊色濠州河南等地惨状。
大批的百姓尸体倒毙在荒野中,一座座的村寨被劫掠一空,只剩下被毁掉的残垣断壁。
“鞑子丞相脱脱说要让淮东‘人换种,地换皮’,纵兵烧杀掳掠,淮东百姓就这么被杀了好几万!”高邮使者张五咬牙切齿的说道。
朱瀚听罢,默然不语,心中却是一阵哀痛。
死伤遍地的无辜百姓,让他清晰的明白,这些蒙元官吏们,不管是有什么贤良的名声,哪怕是脱脱这种大元朝有名的贤相,也都是根本没有把汉人百姓当成人来看待。
汉人在蒙元朝廷眼中,不过是一群棋子罢了。
这些棋子,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是蒙元作战的签军炮灰,可以是提供粮草税赋的农商,可以是杀鸡儆猴的横死‘乱民’,反正就不是跟蒙古人一样的人!
朱瀚率领的红巾军士兵们,对于沿途的惨状也都是看得悲愤难耐。
义军上下每个人脸上都是挂着威怒的神情,之前格杀蒙古人大汗的喜悦,已经被眼前这些汉人百姓的惨状给压下去。
不过。
这样也带来了一个好处。
全军上下冷着脸的这一支兵马,让沿途的蒙元城池驿站的守军官吏们对于‘皇驾先锋’的身份深信不疑。
敢这么大摇大摆行军,而且还全都骄横跋扈的做派,动不动就要扇驿站哨站军士耳光的这样一只兵马,除了大汗皇帝的禁卫军,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