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异变发生本就让人猝不及防,无论训练有素的精兵还是那些溃卒,这会儿都是心绪紊乱、无所适从,各自凭着本能应激。
那些晋阳兵卒众或有以一敌众之勇,但他们所面对的却并非懂得进退周旋的理智之人,而是已经胆破癫狂之人,哪怕是打落了对方的刀杖,他们却仍挥舞着手足抓踢,甚至扑上来用牙齿撕咬,一个个恍如厉鬼一般。
李泰率部冲进此间后,眼见这些卒众扭打缠斗,一时间难分难解,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直接勒令部众们引众向前进行无差别的射技。
双方距离本就已经拉的极近,因为有胡商溃卒们的冲扰,使得那些晋阳兵难以针对李泰所部组织有效反击,此际全无遮掩的暴露在骑弓射程之内,随着箭失射出,顿时便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在这纠缠最为激烈的阵队处,那被射杀的东军尸体层层叠叠的摞在山谷之中,他们本都精勇强悍,可在眼下却是全无还手之力的被纷纷射杀。
随着杀戮的持续,伤亡增多,此间战线也渐渐维持不住,眼见袍泽如杂草一般本收割性命,那些迎战于最前方的晋阳兵们也都陆续加入到了溃逃的队伍中去。
但是在前方的山谷中突然铁蹄震响,整座山谷仿佛地震一般,就连两侧山壁都被这雄浑巨大的声浪震动的砂石簌簌掉落。
李泰于马背上抬眼望去,只见一支三百人的具装重骑前后两重、一字排列,自后方谷口徐徐向山谷内冲进而来,他不由得便倒吸一口凉气。
具装重骑乃是这一时代战场上的绝对王者,无论战场形势如何,一旦将成战斗序列的具装重骑投入战斗,那都会给战斗形势带来极大的改变。
李泰眼见对方投入具装重骑,心中自是一凛。他虽然也有这一武装编制,但因为身在敌境不好携带太多辎重,故而没有携带具装重甲。
原本此间敌军已经被杀的有些胆寒,但随着己方具装重骑武装完毕并投入战场,原本惶恐的情绪也都有所缓解,恢复阵列后便也贴着山壁避开重骑的冲行正面,并在重骑冲过后于后方快速的整列成军。
李泰自率人马缓缓后撤,自是不敢同这些具装重骑正面交锋,一边后撤一边勒令后方的步卒们快速组结起战阵,分列于两侧的山壁前方,各以长枪挺列迎敌,仿佛在山壁两侧架设起的两道常常拒马。
对面重骑呈一字排列,直将整座山谷内空间都给横向覆盖起来,明显是要将李泰所部人马给排挤出山谷之外,从而给后方那些残兵们争取重新整顿集结的时间。虽然不是最佳的投入时间,但若再不投入作战争取转机,等到溃势再作扩大,那就彻底的失败了。
可是面对李泰摆设的这二字长蛇枪阵,重骑兵的覆盖范围却远远不足,唯边缘两翼或可波及得到,但这样单个的重骑冲掠实在乏甚威慑力,斜里长枪刺挑出去,一次或可承受,两次三次下来便难免人仰马翻。
但是重骑冲锋因其惯性强大,绝非想停就停得下来,就在其冲进十几丈后,两侧边缘纷纷有重骑人马被挑翻,且随着这枪阵前方收紧,便如紧贴着边缘咬切的齿牙。虽然也撞飞杀伤了十几名过于冒前的敌人,但己方损失却是更大。
“收列聚队!”
亲率重骑冲锋的燕子献自知这地形并不适宜重骑投入作战,但他也没有别的更好选择,原本还寄望敌方将领反应或许并不灵敏从而抓住机会扭转战局,但现在看来显然他是想多了。
对方轻骑战阵仍在前方整聚未散,而后方两侧山壁却还有上千枪步兵。若这些兵众们结成战阵遏阻退路,那他这一队重骑将成此间孤军,情势必将更加危险,唯今之计,赶紧集结撤回再配合后路那已经稍作喘息的人马来紧紧守住北面的谷口,还不算是惨败。
但是李泰自然不给他再重新调整战术节奏的机会,具装重骑一旦停下来,那就是摆在战场上的铁皮罐头,除了坚硬一点别的便全无优势,那还怕个鸟!
“杀回去,砸开这群铁胡桃!”
随其一声令下,马槊向着北面遥遥一指,所部轻骑又都纷纷勒转马首,重新冲回战场中去。
“贼子找死!”
燕子献眼见双方距离快速拉近,再作冲锋已经难以再将速度重新提起,只是徒然消耗马力,索性便直接勒令将士们下马阵列以迎战贼军,如此即可节恤回养马力,又可避免被分割开来。
交战至今,李泰也分辨出来谁是发声号令之人,待到驰入近前,两手持槊挥臂便向燕子献当头砸去。
燕子献同样也是一名力量雄壮的勇将,见状后也并不惊惧,两腿跨立于地,下盘稳稳一沉,同样两手持槊,正待将砸下的大槊抹带卸力、挑去一旁,但这大槊所蕴含的力道却超乎他的想象,震得他左肩一塌,运力便有不及,虽也成功将这一招成功卸力应下,再作反击却已不及。
李泰挟着奔马之势的一槊未功,也不由得惊诧东魏果然勇将颇多,他能攻得出这一招,但却自度未必能应得下,可这敌将却能应下无碍。
他心中自是有些不甘,趁着错身之际转又拧腰回槊向后挑刺。燕子献本待横跨一步横槊格挡,但这一步跨出,下盘陡地失稳,兜鍪直被槊锋挑飞,露出那头发稀少的脑壳。
果然头发少了人就能变强?
李泰心中略生遐想,身后朱勐跃马而至,借着李泰前之攻势,挥槊将燕子献拦腰抽飞,还在半空中时,这勐将便已经是口鼻呕血,身躯刚一落地便被回马至此、眼疾手快的李泰将之穿喉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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