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安静。
温度没有降低,反而沉闷。
空气如同浓稠的泥浆,让人在其中无法呼吸。
信城。
距离县城二十公里,小镇,某一角落。
小镇原本在河边,只是在这连续的高温之下,河流也干涸了。
干涸的河床底下,显露出了许多黄蜡石。
黄蜡石又经过白天灼热的阳光直射,吸收了极多的热量,而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也开始放射出热量。
极热。
在河边对面有一个小山丘,山丘不高,数十米,倒也能够遮阳。
河边,有一座桥,桥的尽头,有一栋房子。
房子七层,地下两层。
地下二层,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黑乎乎的,一阵让人听到心碎的声音传出。
“腾飞,腾飞,你醒醒。别睡了好不好,你不是说你是最勇敢最厉害的吗?别睡,别睡。”一个男人抱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摇晃着孩子的身体,呼喊着。
“二哥,咳咳咳,再给孩子喂点水吧。”在他旁边,有个人说道,看着他的侄子也有些心疼。
那个山峰置若罔闻,像是魔怔了一般,依旧晃动着孩子的身体。
“唉”另外一个人,艰难站起来,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裤衩,但依旧满身的汗水,每吸一口气,都非常艰难。
“二哥。”他站起来阻止山峰这么摇晃孩子。
孩子的额头上,贴着一块湿毛巾,浑身滚烫。
山峰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把孩子平放在地面上,然后拿下还在头上的那块布。
那一块布非常滚烫。
他轻轻地摸着儿子的额头,心中涌起无限的后悔。
要是他当初一起进入大樟树基地就好了,都怪自己固执,如此固执把他的儿子都连累了。
后悔,无力,恼怒。
但此时已经没有用了。
现在是夜晚,如果要去大樟树基地求救,路上必然危险,另外一个大樟树基地开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在如此高温之下,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移动身体。
突然,他的儿子腾飞,一阵剧烈的抽搐,抽搐了两秒钟之后,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的腾飞一眼就看到了父亲,脸上红的已经像焦炭一样,紧闭着嘴巴此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父亲说道:“爸爸,我是不是最,咳咳。”
随着咳嗽,血液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别说话,腾飞,别说话。”原本看到儿子清醒过来的他,看到儿子嘴巴中流出血液,颤抖着说道。
“是不是,是不是最坚强的?”腾飞说完这句话,浑身一软,整个人就是一团泥巴一样,软软地塌了下去。
彻底没有了生息。
山峰微微一愣,下一秒,他大声地嘶吼道:“你是,你是,你是最坚强的。”
可惜,腾飞并没有听到。
山峰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状若疯魔。
似乎不甘心,他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鼻翼,没有了呼吸。
然后趴在孩子的胸膛上,听心跳,也没有。
他口中念着:“不要不要,不要,咱们爷俩在最危险的时候都顶过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顶不过却呢,醒过来,醒过来。”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颤抖着拿着湿毛巾,去擦拭孩子的身体。
可是在擦拭的过程中,却发现孩子的身体原来那么热了。
而且下降的速度很快。
他有些激动,连忙又伸出手感受孩子的鼻息,没有。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人死了,尸体才会变冷。
他不愿意相信,麻木着,机械式地给孩子擦拭着身体。
一次又一次。
旁边的人也悲痛欲绝,但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难过了,如此炎热的天气,把他们身体的水分,都给蒸发,他们需要不断补充水分。
食物也不充足,他们浑身无力,只能等死一般躺着。
许久。
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一个二十分钟,或许是一个小时。
“啊!!!”山峰机械的擦拭之后,却发现他的孩子,根本没有一丝动静。
死了!
被他狂妄自大,被他的固执害死了!
他以为,他以为,他觉得,他觉得。
他从来没有如此地懊悔,从来没有如此的悲痛。
末世已经爆发了一年多,这么久以来,腾飞很懂事,从来不吵闹饿,甚至不断地适应着世界,坚强地活着。
与丧尸作战,与恶劣的环境作战,与黑暗作战,与居心不良的人类作战。
他们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在地下室苟延残喘的活着。
山峰是个骄傲的人。
他向来是个骄傲的人,从年轻的时候,和人意见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到工作之后,固执己见,只在乎自己说的什么,不在乎别人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