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唐柔让阿瑟兰隐约感到不安,她没有阻止她,看着她越发焦急的侧脸,心里越来越不安。
一个急刹车后,破烂的装甲车在沙地上打出一个急速的弯,停了下来。
唐柔没有任何停顿,拧开车门,一脚踏在碎石凌乱的沙滩上。
一直无法视物的眼睛逐渐恢复了模糊的视力,像高度近视一样昏昏沉沉。
她看到了模糊不清的大海,就在不远处,翻涌着深到泛黑的色泽。
海还是那片海,可沙滩周围的环境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那些银白色建筑群消失了,沙滩旁的森林也消失了,教堂消失了,疯狂生长的杂草消失了,可怖的碎石滩变成了也不太一样。
原本是沙滩的地方已经被海洋淹没,甚至连椰林都淹没了一半。
海水上涨了?
让她们感觉到恐惧的仓库不见踪影,几辆报废的装甲车藏匿在树丛间几人高草丛中,这点倒与之前一样,只不过那些草看起来更加凌乱,像经历了更久的时间。
“小柔!”
阿瑟兰从车上追下来。
比她更快的是那只密切注意着唐柔动势的水母少年,苍白的少年皮肤上泛起一层晶莹的水光,纤细的手脚像冬日结冰的透明冰霜,整个人白得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下一秒就会融化的冰块。
他紧跟在唐柔身旁,可面容一直朝向某个方向。
无法聚焦的靛蓝色双眸中满是异样的色泽。
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仿佛透过虚空感受到了什么。
在他正面,面对的地方是一片深沉的海湾,海浪汹涌。
海水又深又急。
唐柔在沙滩上胡乱地踱步,心情越来越急躁。
她的精神不太好。
视线受阻,自然没有看到水母面上诡异的神情。
“天这么亮了啊?”阿瑟兰抬举手,看着滴答走动的机械表喃喃自语,“十一点十五分,快要中午了。”
某一瞬间,唐柔的心脏倏然箍紧。
她几乎无法喘息,狼狈地用手肘撑着地面,身体发出不安的战栗。
细小的呜咽声从唇齿间溢出,强烈的不安笼罩着她的心。
这些动静立即引起水母少年的注意。
他迅速伸出双手,将地上的唐柔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
靛蓝色的眼眸充满疼惜和不解,从背后环住她瘦弱的肩膀,半透明的剧毒伞盖在空中张出无形的网,把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庇佑之下。
苍白的面容微微偏移,侧向某处。
蜷缩在月怀中的唐柔不知道。
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却不同的维度和空间当中,正上演着一场无人旁观的跳海。
有人结束了自己悲哀的一生。
坠入大海,激起了并不算大的浪花,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
黑暗的潮水躁动不安,看起来像巨大而又粘稠的黑色怪物。
唐柔痛苦不安地抱住自己的肩膀,无法解释自己这一刻的恐慌。
她很慌。
很怕。
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割裂,快要把她揉碎。
伴随着这些异样的感受,世界正发生着隐秘的变化。
以她为圆心的城市正在迅速破败,来时的马路飘满落叶,街道上记着厚重的灰尘,沿海处的旅游度假酒店外皮斑驳掉落,甚至有窗户破裂,看起来过分破败。
阿瑟兰警惕地环顾周围,感到恐惧。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害怕,紧张的凑到了唐柔的身旁,一直以来让她感到恐惧的白色剧毒丝,现在此刻看来格外安全。
街道尽头出现了黑压压的小点。
起初没有什么变化,渐渐地,那些黑色的点状物越来越大,像不断朝前爬动的蚂蚁。
再后来,它们显露出更加清晰的轮廓,是人。
是这个城市里的人。
是曾经藏在窗户后面,又或者是闭门不出的人,他们迈着蹒跚的步伐,僵硬得像傀儡一样直勾勾地看着这边的方向,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动作僵硬又缓慢,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之气。
仿佛会动的蜡像。
唐柔深吸了几口气,恢复了一点精力。
站了起来,声音低得吓人,“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