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虞良直接问道。
“这是她给我安装的假眼,用这一只眼睛就能直视她们了。”秦海建用沙哑的声音回道,他冷笑一句,“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的眼睛。”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虞良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之前还没有这种感觉,现在他却是感觉到,貌似这个秦海建还是挺特殊的。
“因为我是第一批看见月亮真身的家伙,也是第一批产生信仰的人。”秦海建接着道,他思考了一下措辞,然后从头说起,“我曾经一直在考研,但一直考不上,就开始求神拜佛,直到我拜到了一个‘月亮神’。从那以后,我的梦里就多了一个人帮助我学习,我的学习事半功倍,最终如愿考上。”
“然后呢,那你为什么会被困在梦境里?”虞良发觉了他话语中和小本子上对应不上的地方,但他并没有直接指出,只是不动声色地记下。
“因为我醒不过来了。”秦海建的眉头深深锁死,“有人……入侵了我的生活,好像在用我的身体做一些我不理解的事情。”
他微微喘着气,似乎是回想到了某种恐惧:“在梦境里,我第一次看见了她们,她们是双生子,挂在天上。用人类的话来说,她们是月亮,但不是这样的,月亮……不会长眼睛,不会笑,不会发癫。”….“你看见了什么?”虞良默默记下。
“月亮”第一次出现是在梦境之中,然后才侵入现实之中。
按照秦海建的说法,他是第一批产生信仰的人,也就是说还有很多因求神拜佛而进入这种梦境中的人,他们共同的信仰壮大了“月亮”的存在。
“天上有两个月亮。”秦海建说道,他极力地去描述那番场景,“一模一样的月亮,一个在东方天空,一个在西方天空。但我当时看见的并不是她们的正面,洁白、无瑕、圆润的月亮并不是正面。她们的背面才是正面,背面有一张脸。脸的中间是一道贝壳那样的缝隙,无数只手想要将那贝壳彻底掰开。贝壳里流淌出橘红色的液体,在月亮的表面蔓延。当我仔细看去时,那缝里便出现了一只眼睛。我认出来了,那就是我的眼睛。但其中的恶意令我受到惊吓,所以我不再去看她。”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在那以后,我的眼睛,一只眼睛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我可以直视她们,用这只不属于我的眼睛。”
“在梦境里,除了信仰她们,你还做了些什么?”虞良瞥了一眼他的那只眼睛,心中有些意动。
这只眼睛……
说实话,他有些想要拿走。
一只能够直视月亮真身的眼睛,如果能拿到手的话,他就可以直接去看月亮了。
眼见为实,若是能观测月亮,说不定能省很多事。
“我……做了很多事。”秦海建闻言却又突然迷茫起来,“我为她们做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的事情,但我想不起来了,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就是我知道我很劳累,我做了很多,但回过头来的时候我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无用功,哈哈,我只是在做梦而已。”
他直勾勾地盯着虞良,嘴里重复着一些他的感悟:“一切现在都是现在,一切过去都是记忆。记忆能够修改,所以过去同样能够修改。”
“怀疑”拥有修改记忆的能力,这一点虞良是知道的,并且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随即,秦海建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才是一个人记忆的尺度?”
“记忆的尺度?”虞良有些没听懂他想说什么。
“如果你的记忆有问题,那你该怎么证明自己的过去是真实的?”秦海建换了一个问法,“只有‘现在’才是你真正感知到的东西,也就是说,你过去经历的一切事物都可能是假的。”
虞良听明白了秦海建的话,同时也生出警惕。
看起来又像是来自“月亮”的攻心言论。
然而他依旧去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给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桉:“他人才是记忆的尺度?”
就像是现在,他并不知道自己曾经来找过秦海建,但秦海建却是知道的。
“不不不,恰恰相反,他人才是记忆混乱的源泉。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人的记忆都可能被改变,而被改变的记忆也会逐渐地真实化。你有一份记忆,我也有一份记忆,我说我的你说你的,你只会更加混乱。比如我说我以前见过你,我真的见过吗?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段记忆而已。或许是她想让我说出这件事,所以才在我脑海中安插了这个记忆。”秦海建不断地摇头,长久没有洗过的头发已经完全打结,此时正不断地摇摆,将一股头油的臭味播散到虞良的脸上。….虞良一时语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