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吊儿郎当的新师傅,先领着吴青,在榷运局对街的三六九面馆,一人叫了碗面,算是早食与中饭一块吃了。在面馆老板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又消了一个多钟头的食,才上了街。
此行径,堪称怠惰。
却又光在水西的街上来回转悠。
施大海是哪样的热闹都要看一下。
嘿,这处人多,看一下。
嚯,彼处声大,也瞧一下。
叫喝声震天响的宝摊(赌档),俩半大不小的小子当街殴斗,甚至正经的巡警敲人竹竿,他都要凑一份热闹。
不光转悠。
边转悠,施大海还叫吴青边盯着和配枪一块领来的小罗盘,可问他为啥,也不说,就叫吴青如果见到罗盘指针乱晃,就同他讲。
根据之前的经历,吴青大概能猜到小罗盘附近如果出现邪祟,指针就会晃悠,可吴青想不通原理。
逛着逛着,夜色倾颓,街边烛火初明。又到呷晚饭的点了。没有丝毫敬业精神的施大海领着吴青,就找到这家和合食楼来。
施大海作东,给吴青摆个小宴,说是接待一下吴青。
又说吴青是从乡下干城县来的余江,乡下人进城讨生活,不容易。
可施大海瞅着桌子对面的吴青面不改色,心底就纳闷开了了。面上不动声色。
从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哆一声戳桌面上,平整了筷头,规整罢了碗筷。
“哆。”
桌子对面也一声响,施大海眼珠抬了抬。
吴青是有样学样,从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戳桌面上平整筷头,规整碗筷。
施大海到底是绷不住了,
“今天感觉闲不?”
“闲。”吴青老实回答。
施大海指头磕着桌面,问道,
“你就不估一下,我这一天领着你哪样事没干,是为哪样嘛?”
“师傅……”
吴青打头这俩音挺重,开口更乐,
“您要是没问这话,算今天没白干,可您问了,今天就算是白费了。”
施大海摇头大笑,手指头点着吴青,
“娘的……你小子比老沙有意思啊,他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盐蛋豆腐,烂肉粉,黄酒一壶,您二位先用。板鸭,芋头,稍后就来。”
食楼伙计上楼,插进了两人的对话,放下黄酒,俩盘子菜,噔噔噔又下了楼。
施大海拔掉酒塞子,招呼吴青,“吃菜。”
看施大海被自己戳破心思,言语表情也没转恶。吴青便也不客气,持筷调碗,吃得欢畅。
两人间的事,看起来有点莫名,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是师傅熬徒弟,去气性而已。
榷运局缉私二队,惯于从江湖招募知情的武师。但江湖人,带江湖气,好一点说是浪荡不羁,差一点说就是桀骜不驯。而无论是浪荡不羁,还是桀骜不驯,都一样……
不听话!
这肯定不成,榷运局,毕竟是官署。
无论是出于以权压人,还是出于希望徒弟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角度出发。
肯定是要磨一磨其个人的脾气,去一去个人的小心思。
这样才会好使唤。
而自古以来,三百六十行,磨徒弟脾气的方式,都出奇的一致。
厨师一行,就是洗菜扫地。
铁匠铺里,鼓风吹火。
说书场上,端茶递水。
行里该教的,一点不教。光指使人干最低级枯燥的活。师傅心善的,磨徒弟个半年一年,心黑的,三年打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