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不瞎,也不聋,李学武都示意眼神了,话里也说了,再加上张国祁担任了管委会的办公室主任,随后便传出他要接徐斯年的岗。
今天韦再可几人磕碜张国祁,原因就是这小子最近干的事缺德,还特么目中无人,这也就算了,现在又撬行。
动了圈子里的利益,大家自然排斥他,从上桌后就没人答理他。
徐斯年也是一直都没咋说话,这会儿听见李学武的话心情有些沉重。
一个是自己要离开干了多年的岗位,属实舍不得,不到万一,他是真不想挪位置。
另一个就是造船厂,就他了解到的,李学武说的话属实,领导们对造船厂很重视。
可以这么说,李学武刚一回厂就扔出来两块肉,一块叫造船,一块叫造车。
现在厂里级别和条件合适的干部都疯了似的跑关系呢,他的心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略**?
骄傲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有的时候会哭,有的时候会笑,总让你摸不清它的脾气。
骄傲是一种谋而后定的愉悦,是惊喜来临后的从容,是感情升华后的认可。
就像现在的徐斯年,不惑之年,还得忍受外放之苦。
如果他再年轻十岁,哪怕是五岁,他听见这个消息一定是欣喜若狂。
可他已经是四十出头的年龄了,男人四十不惑,意思就是不能再轻易祸祸自己了。
走的每一条路都应该慎重选择,交的每一个朋友都应该是利有所得。
他很庆幸,就像当初跟李学武打的第一场交道那样。
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朋友,在自己人生转场时推了自己一把,不至于在风云变化中黯然离场。
庆幸中带着一点伤感,伤感中又带着一点感激。
但这就是职场,这就是机关,他懂这里面的游戏规则。
去营城,是他现在最优的选择,打破伺候人的习惯,也尝尝一把手的滋味。
这种庆幸如何能不让他骄傲。
骄傲是多变的。
骄傲并不都是庆幸和感激。
骄傲又是一种不知自悔,弱者心灵上的刺,是虚荣过后的饱腹感,是轻蔑和狂傲背后的保护伞。
张国祁在压倒老对手王敬章之后,上演了一出儿傲慢与偏见,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本质。
一个地地道道的投机者,马屁精。
他知道桌上众人看不起他,他也知道厂里人多数都不待见他。
有羡慕他的,有嫉妒他的,也有恨他的。
无论他在人前是多么的风光,可只要回到他曾经所在的这个圈子里,他就会原形毕露,被他们鄙夷的目光照射的体无完肤。
王敬章做的那些在他自己看来是没有错的,时到今日,张国祁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能只是世道错了,活该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要选择的路,和正在走的路,都不是他自己能定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听见李学武说徐斯年要去营城,其中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是自己现在所争取的,也是自己重新回到轧钢厂管理干部队伍的必经之路。
可看着桌上众人谈笑间或是逗笑,或是揶揄徐斯年,恭喜的意味他并没有品尝到。
因为这些恭喜没有他的份,热闹都是他们的,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了接手厂办的喜悦,反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如果在这个圈子里得不到尊重,那不融这个圈子也罢。
“我吃好了,有事要忙”
张国祁笑着站起身,端了饭盒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大家慢慢吃啊~”
他的起身让桌上众人瞬间冷了场,全都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离开包间。
李学武面对众人看过来的眼神抿着嘴微微摇了摇头。
其实他懂张国祁的心思,他的傲慢其实就是一种得不到支持的自我尊严。
大家都一样,谁不是骄傲的?
李学武也是骄傲的,就像李怀德说的那样,他比谁都骄傲,自信又傲气。
但要让在座的各位评价一下李学武是属于哪一种骄傲,可能各说纷纭。
但有一种,一定会得到大家的认同:
别人只要没有触犯到他的骄傲,那李学武很容易原谅别人的骄傲。
……
“晚上喝点嘛?”
韦再可手插着裤兜,努力够着,肩膀都有些载歪了。
他个子矮,手也短,偏偏要学李学武几人的潇洒样子,白衬衫,黑西裤,手插兜。
看着他辛苦的模样,邝玉生伸手拍了拍他另一边的肩膀,就像是在车间矫正车床一样,偏了,就砸回去。
看着韦再可的手从裤兜里收回来半截,众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站在食堂门口的树荫里,几人点了香烟,也不怕熏了头顶树上的鸟窝。
“唉~风云变幻,时事变迁,老徐都要进步了,这世道……”
“怎么?我跟你有仇?”
徐斯年看着叹气摇头的丁自贵愤恨不已,撇嘴骂道:“你要是羡慕,咱们到时候可以换一换,我倒是挺喜欢人事处的工作呢”。
“不换,我可不愿意去掏泥塘”
丁自贵扯了扯嘴角,道:“上午我就看到那边的资料了,船厂还没建完呢,过去也是先带着工人搞建设”。
“就你老丁聪明”
卜清芳也跟他们男同志一样,手里夹着香烟,气度一点都不比老烟枪韦再可弱。
说着话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李学武,问道:“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能不能打个提前量,还怕我们坑你咋地?”
“就是~”
苟自荣笑着说道:“这是好事,你还怕别人搅和你啊”。
“来一支”
从食堂门里走出来的冯行可和郎镇南早就看见这边的圈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走了过来。
郎镇南是从外面调来的,也才刚刚跟众人熟悉,冯行可是厂里老人了。
先是跟韦再可拿了香烟,随后又与郎镇南点了,咕嘟一口烟听着他们几人说话。
李学武微笑着同两人点头打了招呼,随后回答了卜清芳的话。
“这一个月过的,两眼一抹黑,回来后才发现好多工作堆积在一起,我也是快刀斩乱麻”
说着话示意了对面站着的郎镇南笑道:“郎处,给你添麻烦了啊”。
郎镇南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说完又挑了挑眉毛,问道:“李处,船厂那边的情况我也是刚接到材料,具体的项目是你推进的,有什么建议嘛?”
听见他这么问,邝玉生看向李学武,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学武笑了笑,解释道:“丁处说了,船厂还在建造中,景副厂长负责这一次的收购案,需要郎处过去打个前站”。
郎镇南听着李学武的解释,也微笑着对其他人介绍道:“营城造船厂建了快十年,可有些建筑因为材料等原因滞后了”。
“这一次我先去,看看那边都需要什么,回来得做预算,想听听李处对船厂后期建设的意见”。
郎镇南的态度很温和,就像九月初的天气,是个干建筑的老资历。
李学武对他的了解不多,接触也不多,这会儿用夹着烟的手捏了捏下巴,道:“建筑我是门外汉,我只能从安全和运营的角度上说”。
看了徐斯年一眼,李学武开口道:“以咱们厂车间为例,在双预案整改过程中就发现,建厂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安全生产的问题,相信造船厂也会有这样的情况”。
“比如?”
郎镇南的态度很认真,他知道李学武这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今天提问这个也不是为了进到这个圈子故意没话找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