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斯年惊诧的目光中,李学武歪着脑袋笑道:“我这消防车能救他一次“火”,可装迷糊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得坐下来谈,把事情办好了”。
说完也不顾徐斯年的拉扯,李学武执意上了车。
等指挥车开走,徐斯年不由得一咧嘴,他就知道这孙子黏上毛就是猴,厂长的表演水平哪里能骗得了他去。
故意带着淋湿衣服的秘书来,本就没带好心眼子。
再见着厂长跟他打马虎眼,更是不玩儿好招儿了。
徐斯年只觉得这小子回去也一定憋不出什么好屁来,看似跟李怀德没什么关系,实则游离于厂长和李怀德之间,玩的比两人还高级。
这轧钢厂到底造了什么孽啊,一股脑的进来这么多妖孽,怨不得今年不得安宁呢。
等徐斯年回到病房,见着厂长望着桌上的水果发呆,便示意秘书去洗水果。
李学武的行动也真是快,那边正在处理着紧急情况,这边都准备了水果。
这小子还是第一个来看厂长的干部呢,桌上的这些水果不知道一会儿会让多少空手而来的干部们难堪了。
杨凤山被秘书打断了思路,见他去拿水果便是一皱眉头。
再见徐斯年回来,便招手示意道:“坐吧”。
徐斯年是深知厂长心思的,走到床边坐在了椅子上,低声汇报道:“我看他不像是有什么心思的,不然也不可能准备的这么充分”。
“嗯”
杨凤山点了点头,道:“就像山上看到的一样,保卫处的行动很果决啊”。
“这也是我要说的”
徐斯年看了厂长一眼,低声道:“这轧钢厂乱不乱,李学武说了算,保卫处离不开李学武,李学武也不好离开了保卫处”。
杨凤山看了徐斯年一眼,倒是没有反驳他的话。
这句话说的有些猖狂了,但实际上想来,也确实如徐斯年所说,并不夸张。
要是搁以前,杨凤山不觉得付斌能妥善处理了这次的事件。
即便是他,对于这么多工人涌进来闹事也是头大,可李学武只用了一台消防车就解决了问题,不能不说李学武的急智。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徐斯年知道,年中了,轧钢厂又要迎来一波干部调整的风口了。
即是年中总结,也是任务梳理,也是干部调整,从根本上考虑,是不冲突的。
徐斯年知道,厂长是有心动一动李学武的,最有可能的便是平调。
他也知道厂长的纠结,别的单位副职都好调,唯独保卫处的副职不好调。
李学武之于保卫处已经不仅仅是负责人这么简单的了,更深化到了组织建设的程度。
现在保卫处的人越来越多的开始学习李学武的办事作风,彪悍,狡猾,却又很守规矩。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从底层杀出来的都有股子草莽气,既凶恶,也仁慈。
厂长想动李学武也不是一味的寻求打压李学武,因为李学武已经打压不住了。
当初提拔李学武上位,为的就是重新整肃保卫处的纪律,提振保卫处的士气,恢复保卫处应有的严肃工作形象。
现在李学武都很好地完成了当初他们的目标,只不过是速度快了一些而已。
毕竟工作成绩在这儿,毕竟李学武当初的奖章在这,毕竟李学武现在获得的荣誉在这,轻易动不得了。
杨凤山的出发点是好的,想调李学武去生产管理处,既是磨炼,也是重用。
生产管理处是轧钢厂的核心部门,也是领导干部成长最快的部门。
不懂生产管理的干部最多也就是到副厂级,还有那么多人在盯着呢。
而懂管理,懂生产的干部前途不可限量,包括平级调动到其他工厂,或者升迁至其他工厂,这样的全能型干部也是占优势的。
特别关键的是,李学武有一枚劳动模范奖章,这是抓生产,抓安全最好的凭证。
杨凤山对于邝玉生是有些不满意的,倒不是不满意他的品格,而是能力。
要是往前推十年,那邝玉生的能力没的说,但现在不行了,邝玉生的学历和水平都是一个限制。
李学武一个保卫处的副处长都能在安全生产上面做文章,他一个主管生产的正处长却只知道故步自封,蝇营狗苟,哪里能让杨凤山满意。
倒也不是上次会议邝玉生背刺的表现惹恼了杨凤山,而是联合企业需要一个干部过去坐镇,思来想去,杨凤山觉得邝玉生就很合适。
故步自封换一个环境就是守成持重,越是激进的项目越是需要一个这样保守型的干部负责。
这件事杨凤山只在私下里同徐斯年问过一嘴,还没有上会讨论,可在徐斯年这儿却是当成了大事。
无他,李学武的布局他是眼看着要成了的,要真是调去了生产管理处,甭说李学武,李怀德都要炸毛。
保卫处的李学武动不得了。
生产管理处虽好,但一个副处长绝对满足不了李学武。
即便是答应未来会提他升正处都不可能了,权利就像迈步上台阶,生产管理处再重要也是正处级单位,保卫处再有局限性也是正处级单位,级别是一样的。
李学武现在是保卫处的实际负责人,去生产管理处任副处长,权利上面就不可能平级,怎么能让他满意。
再一个,这么年轻的保卫处长还不扎眼,但要换做是生产部门呢?
李学武对自己的能力有一个很直观的认知,更是对未来的路有了很目的性的规划。
徐斯年知道,李学武的下一步一定是接董文学的班,去钢城。
生产管理处有的钢城都有,生产管理处没有的,钢城还有。
钢城炼钢厂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忍两年,去炼钢厂比去生产管理处要强的多。
现在只看董文学稳扎稳打,今年进谠委,明年将保卫处交给李学武,以炼钢厂一把手的身份升副厂级待遇是没有问题的。
再两年,直接调副厂长,那李学武就会沿着董文学的路子,以保卫处处长的身份去炼钢厂任职一把手。
工厂生产、安全、谠务等经验十足,三十岁前回轧钢厂,必然就是最年轻的副厂长了。
徐斯年不怀疑厂长的公心,也不怀疑厂长对于李学武的看重,但毁了李学武的路就等于结仇了。
李学武跟李怀德还不是一个概念,李怀德都多大岁数了,跟董文学一样,都是玩文的,李学武却不一样,说文武双全都是扯了,那小子偏好动武。
“嗯,这个再说吧”
杨凤山想了许久,看着徐斯年担忧的眼神也是把心软了下来。
刚才他一度怀疑徐斯年着了李学武的道,处处都要为李学武考虑呢,现在看来,徐斯年的话还是很中肯的。
徐斯年也不敢不中肯,一个是老板,一个是老虎,都特么不是啥善茬儿。
“书记刚才来电话,他已经同聂副厂长等人出面安抚工人,消弭影响了”
“知道了”
杨凤山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又躺了下去,既然要装就得装的像一点。
今天的场面,如果他不挨这一下,不“脑震荡”还真是不好收场。
苦肉计有的时候很好使,只看当时人群退避的场面就知道了,都是普通工人,谁又愿意背着打伤领导的名声呢。
再有,保卫处在工人心中的震慑力度还是很强的,就看当时蹿出来的那些治安员就让参与这件事的那些人后怕不已。
多亏了他们没有什么胆子,要真是动手了,说不定被按在地上的就是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