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就是因为东临水太穷了,乡里干部不但落不下好处,隔三差五地还要被这个村子搔扰,眼下这个出名老实的村支书死了,还是喝酒喝死的,乡里仅仅有一个副书记表示——老李出殡的那一天,我会来的。
但是李金宝的家人就有点不舒服了,我们家的户主好歹是村支书,再往上走一步就是乡领导了,他出任村支书的这十几年来,东临水没出过大问题——而且现在的乡里的不少中层干部,都是李书记的后辈,没有李书记的支持,乡里的工作能那么好开展吗?
别小看一个村的工作,没有李书记挨家挨户地做工作,十一万伏的高压线经过东临水,占地根本协调不下来,没有李书记做工作,东临水失学儿童最少要增加一倍……甚至,没有李书记做工作,在干旱的时期,太忠库哪里轮得到下游便宜?东临水跟西凤村争水的时候,都有扒了大堤的心思,这个水库就叫太忠库,是我们老村长帮着盖起来的——这水我们东临水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那个时侯,陈太忠还没过来表态呢,但是东临水的村民就相信,老村长一定会支持我们,这不是盲目的自信,是有事实为依据——太忠库没开始建设的时候,陈太忠已经从我们村调走了,完全可以不关心我们,但是最后,这个水库依旧是建起来了,陈村长心里有我们。
说来说去,李金宝的家人,包括李凡是,都认为老支书默默地做了不少工作,但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要不是老支书就这么走了,大家现在都意识不到,他有多么重要。
正是出于这个缘故,乡里没人觉得李金宝有多重要,李书记的家人就为此愤愤不平,东临水是个相当落后的村子,但是正因为如此,大家对白事非常地看重。
这大抵是盖棺定论的意思,符合中国传统的道德观念,更看重口碑——你活着的时候,门前车水马龙固然令人仰慕,但更重要的是,你死了之后,谁还记得你,大家会如何评论你。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村里人也知道李金宝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把花圈摆到门外,就是想告诉那些乡干部,你们不来?我们老村长来了!
“爱来不来吧,花圈就应该摆在灵堂的,”陈太忠笑一笑,这些质朴的村民,真的太可爱了,能知道我来东临水的人,我不带花圈来,他们都会知道,不艹心的主儿,你别说把花圈摆在门口了,摆在村口也一样不会知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成,”李凡是点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只要眼界到了,每个人的智慧都差不了多少,他担心的是,自己要是擅做主张,把花圈摆到灵堂而不是摆在门口,陈主任或者心里会不爽。
有些领导干部的卖弄**,真的是太强烈了,强烈到不讲道理的地步——尼玛,老子一个正处,给你一个股级干部送个花圈,如此地礼贤下士,你就敢不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安排妥当之后,这也就六点了,陈太忠随了五百的白事份子钱,这两天他就是随份子了,不过老支书的丧事,还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
不管高兴不高兴,这就是饭点儿了,李凡是拉他去喝酒,脸上也不见得如何悲伤,生老病死无非就是这么回事,死者已矣,生者心意尽到就可以了,“十二哥走了,咱活的人还要吃饭……陈主任你晚上能晚点走,帮着守一会儿灵,那就是十二哥最开心的了。”
“晚上我还就不走了,”陈太忠郑重表态,他是真心想躲过明天的婚宴,一边说就一边摸手机,“我给吕强打个电话,后半夜我去他那儿睡。”
“那成,晚上咱们去吕总那儿接着喝,”李凡是点点头,现在村里说的守灵,并不一定要在灵堂守着,尤其对那些外姓亲戚和朋友,真要守——家里也未必有那么大的地方,像陈太忠这种专程赶到村子吊唁的,能在附近住下,那绝对就是心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