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不是啊?”赵军很严肃地说:“大哥,你可别有枪了,就惦心捅咕黑瞎子去。”
“那不能!”张援民很大声地说了句“那不能”,然后抻脖往门外看了一眼,才小声对赵军说:“你嫂子说了,我要再去杀黑瞎子,哪管把黑瞎子杀下来了,她也得跟我离婚。”
“这就对了!”
“这什么话啊?兄弟。”张援民很委屈地说:“你得帮你大哥说话啊。”
“你可快拉倒吧。”赵军一摆手,道:“接着说,谁打咱们了?”
“张氓流子。”
“谁?”永安屯西边不远,就有个盲流子屯,那里住的都是60年左右闯关东过来的人。
那几年关里吃不饱,这帮人在他们原来的地方活不下去了,然后听说东北这旮沓棒打狍子瓢舀鱼的,于是就举家迁了过来。
可等到这边儿,他们没户口,领不了供应粮,就只能在山里找食。
或开两亩自留地,或是采山货、搞副业,虽然饿不死,但生活比本地人可要困难多了。
而本地人称这些人为氓流子。
这话不是骂人。
无房为氓,无地为流。这些人刚过来的时候,不就是无房无地么?
这年头,这种氓流子很多,他们甚至聚群而居,这才有了那么个氓流子屯。
这么多的氓流子,张援民也不说姓名,单说时张氓流子,赵军知道是谁呀?
“就张大舌头!”
“张大舌头?”赵军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皱眉道:“大哥,你咋还能跟他打起来呢?”
这张大舌头大名叫张利福,岁数比张援民大,今年都四十了,说话时山东腔配大舌头,特别有意思。
关键是这张利福跟赵有财关系好,当年张利福跟着他叔一家过来的时候,没吃没喝,又不会打猎,只能到山里划拉着啥,就吃啥。
要知道,这么吃,是咋吃都不会饱的。
最困难的时候,是赵有财给张利福招到食堂帮忙,那时候不给钱,但每天中午供一顿饱饭。
说是饱饭,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四个窝窝头配一碗稀了光汤的苞米面子粥,外加两根咸菜条子。
但就是靠这每天的四个窝窝头,才让张利福活了下来。
后来赶上世道不好,要把这些氓流子往回、往关里撵的时候,也是赵有财告诉张利福,他以前打围,知道山里有个没人住的破窝棚,然后让张利福搬了进去。
赵有财还怕他饿死,便教他怎么套狍子、套跳猫、套山鸡,就这么帮着张利福,挺过了最困难的那几年。
要么说呢,赵有财这个人不坏,而且还挺热心肠的。关键是,别惹他,要是惹了他,那就听天由命吧。
而张利福,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赵军记得自己小时候,张利福总来自己家,每次来还都不空手,虽然拿的都是他在山里划拉的山货,但这份感恩之心甚是难得。
也因为困难,张利福结婚晚,二十八岁才娶了个一只手有残疾的媳妇。
虽然媳妇娶的晚,但张利福特别知道努力,跟媳妇俩隔一年生一个,现在家里五个孩子,越生越穷。
他家老大都十二了,到现在一天学都没上过,就在家帮忙。开春还得跟张利福,一起上山挖野菜,秋天捡木耳、元蘑、撸五味子。
这样的人家,不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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