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校们待要问个明白,黑军的副帅薛塔剌海挥了挥手,让他们全都退下。
而石天应默然片刻,沉声道:“咱们自家的精锐甲兵不能动!绝对不能动!”
薛塔剌海狞笑两声:“郡王你放心,大汗有大汗的计划。咱们也有咱们的手段!”
他这么说来,皆因眼前局势确实是成吉思汗专门为郭宁准备的。或者说,整个中都路的局势,一直就是成吉思汗和郭宁两方在不断对弈推演的结果。
成吉思汗最初的作战目标,就只中都本身。这显然是希望效法此前压制夏国兴中府的故技,通过对大金国都的压制,不断榨出这个国家的油水。
但随着哲别在辽东战死,山东的定海军成了蒙古人的生死大敌。成吉思汗本人乃至北京路诸多附从军在中都一切行动的目的,就成了围点打援,试图以中都路的各项军事行动诱出定海军主力,然后一鼓歼灭。
蒙古军的核心力量,在于草原上的九十五个千户,在于自幼熟悉骑射,而能疾如飚至、劲如山压的蒙古人本部。蒙古军的战斗力、机动性和灵活多变的战术,全都维系在这九十五个蒙古千户上。
外人以为草原上可供征召的人力无穷无尽,其实真正的好手一旦折损,甚难弥补。而这些千户的兵力损失,又关联到大蒙古国建立以后,作为核心的尼伦蒙古和迭儿列勤蒙古诸部,再到外围塔塔儿、篾儿乞、斡亦剌等部落之间层层套叠的、微妙的平衡。
所以,成吉思汗给予了北京路诸将帅最大限度的行动自由,希望这些附从军给中都的金军造成沉重压力,使中都朝廷摇摇欲坠的时候,定海军的主力不得不投身战场作出应对。以逸待劳的蒙古军主力也就有了一举摧破敌人的机会。
相应的,定海军也是如此。定海军的骨干,始终都是从北疆溃退到河北各地的老卒,这些老卒也一样是死一个少一个,短时间内几乎难以复制。
所以郭宁在战斗中,总是尽量用小规模的偏师牵制和吸引敌人,而将主力用于关键时刻的一击。某种角度来说,这也延续了女真人以坚甲重骑为核心,在战场上强攻勐打,一锤定音的战斗风格。
当这两名统帅彼此敌对,战场局势便如石天应所见,
在这个层面上的战斗规模和声势再大,双方都没有出尽全力,而只是试探性的交手。一方攻一方守,或者反之,不断的消耗,对峙,便如猎狗互相撕咬,诱饵血肉飞溅。而谁胜谁负在此时并不太重要,甚至让石天应有些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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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重要的是引出猎人。
而真正的猎人只有两个,两个猎人都把对方当作猎物,所以始终潜伏在暗处,以待对方率先暴起。
石天应确信,郭宁的耐心一定比不上成吉思汗。
这无关郭宁的性格或是战法,而是因为定海军的力量终究有限。Μ.
考虑到他们的力量在过去一年的迅速膨胀,定海军对山东、辽东的控制并不稳固;石天应猜测,整个定海军拥有的兵力大概也就三五万人,而这三五万人里能够自如调动的,不会超过半数。他们已经露面的力量,更只有直沽寨里的数千人。
面对这数千人的,却是当年大金国东北、西北两个招讨司崩溃之后,陆续退入北京路而被各路豪强收编的雄兵;那是数以万计、极限动员几乎超过十万的军队!光是摆在直沽寨周边的,就有将近五万人!
如此庞大的兵力规模,可以强行掩过一切弱点。任凭直沽寨守军花样百出,随便他们怎么去烧毁攻城器械,就算定海军精锐到一个能打十个,这一仗北京路诸将帅也赢定了。
哪怕用人命堆,他们也必定能夺下直沽寨。
然后,难题就到了郭宁手里。
终究定海军还是大金的臣子,石天应不信郭宁能眼看着蒙古大汗往大金的国都一层层地勒紧绞索。而在此之前,北京路诸将帅还能尽数歼灭直沽寨的守军,让那郭宁痛彻心扉。
或许在成吉思汗眼里,北京路诸将帅仅仅是拿来吸引定海军主力的诱饵,但石天应自己并不觉得。他相信己方的力量不止能够拿下直沽寨,也足以底定中都路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