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尹昌在济南军营设宴,与郭宁尽兴畅饮了一场。
次日郭宁回程,尹昌又道:“思政年纪尚幼,离不得母亲,待他稍稍长成,再遣到宣使身边。听说宣使在登来三州广设庠序,更有不少武人能得宣使的传授,故而军校人才辈出。思政若有这福气,那是最好。”
郭宁笑着应了。
随即他离开济南府,沿着泰山脚下,经淄州、益都转往来州,沿途探访可供耕作的膏腴之地,可供据守的险要之所,可征收商税的市镇,并巡查新设在各地的驻军军营。
一行人轻骑快马,不打旗号,故而每过几个驿站,或者经过某处军营的时候,就会遇到岗哨。
有些是固定岗哨,也有专门设置的暗哨,还有早早策骑,作围拢姿态的游哨。无论哪一类的哨探,在盘查身份的时候,都很认真,尤其是接近军事要隘处,更是戒备森严,哪怕徐瑨都没找出岔子来。
这种井然有序的姿态,不仅因为郭宁一向严格治军,重赏重罚;也不止因为这数州紧邻泰山,承担着面对红袄军重要支脉,刘二祖、彭义斌等部的责任。
更重要的是,一个政权的扩张,自然而然会造就大批的受益者,而受益者也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昂扬心态与政权牢牢捆绑。后世诗云“不需扬鞭自奋蹄”,大概便是此等情形了。
之所以郭宁要抓紧巡查这一带,有两个缘故。
一者,这些地方是招兵迁民的重要据点。
郭宁那天在尹昌面前装傻充愣,其实招兵迁民这事,定海军做了许久了。
只因先前控制区域局促于登来三州,面对红袄军的广大控制区域,在招募流亡方面,难免有些顾忌,所以近月里主要的人丁来源,其实是辽东一带的契丹人、渤海人或者野女真之类。这些人放在辽东,全都是纥石烈桓端的心腹大患,还不如尽量驱到山东,眼不见心不烦。
深秋以后,辽东已然大雪遍野,寒风呼啸,妇孺求存甚难,这些来的流民,大都是丁壮,少有拖家带口。一个多月里,从盖州坐船来的,就有四五千的壮年男子,而且许多都开得弓,骑得马,至少半数直接就能充入军队。
但异族太多了,必然引起后继的麻烦,何况这些异族多半都不擅长农作,数千个壮汉便是数千张嘴,还能有人来养他们。
归根到底,总是汉儿的流民让人放心些,而汉儿流民的来源,远不止一个东平府。
淄州、益都这一线,可以招揽泰山和兖州各寨的民人,莒州、沂州一线,可以招揽縢州、邳州的百姓。红袄军本来也只能勉强维持百姓的生计,杨安儿死后各部纷乱,其情形与定海军治下恍若冰炭,大规模的逃亡根本不可避免。
定海军获得了更大的领地,自然就可以承载更多的人口,此时或明或暗地下足工夫,便可以把扩张的利益用到极处,进一步提升定海军的战争潜力。….当然,这上头离不开对已有人丁户籍的整理、登记、控制、安抚。有移剌楚材在,郭宁对此倒是放心的很。
第二个缘故,则是随着地盘的扩张,郭宁本人的驻地,也需要有所变动了。来州的城池规模和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是很好的农业和生产基地,但要据此控制山东东路,在两头都有鞭长莫及之叹。
目前来看,适合的驻地只有一个,那就是益都。郭宁和幕僚们就此早已讨论过数回,这会儿再亲自踏勘一番,心里便真正有了数。
这时他勒马立于益都城北的大道,左右眺望。但见长天高阔,山峦层叠,淄水、朐水和阳水涛涛如练,而城池如铁,覆压原野。
“宣使请看,我们此刻所在的位置,乃是益都东阳城和南阳城之间,阳水之上。这一段河水两岸,用用巨石垒固,再以巨木数十根穿插连贯,架为飞桥,号曰南阳桥,又因其跨水飞拱的姿态,有个别称,唤作虹桥。”
郭宁迎着日头,催马踏上虹桥。
正在解说的移剌楚材随即跟上。
他刚汇报过了益都府军民百姓的安抚过程和府库物资清点情况,又带着郭宁看过了新建的官署和军营,此时随口解说,依然分剖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