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陈老制褐的本事也是高明。”
卢五四想了想,继续道:“我曾听说,泾州的毛褐有一匹重只十四两的,那是因为用驼毛作经纬,利用其粗、长、坚韧的特点。眼下咱们没有驼毛,如果单以羊毛来织褐的话,毡袍的牢固程度始终是问题。所以陈大匠在这里没有用双绞编,而以蒸熟以后再经水煮的老火麻为经纬。这种毛、麻混纺的工艺,唤作‘绞编罗’,以此产出的毡布特别耐拉伸,用于秋冬时的军服,最是合宜。”
陈大匠继续在旁点头,忍不住道:“卢小郎君,你是懂行的!”
赵瑄和葛青疏两个,全都有些呆愣。
过了好一会儿,赵瑄沉声道:“毛纺上头的财源,都元帅府很是看重。最晚到明年初,左右司织染署会在缙山设分署,设直长。这一大摊子事,马上都要紧锣密鼓推进,我正愁着一时间凑不足人工……”
他拍了拍卢五四的肩膀:“你在这批汉儿奴隶里头,应该是有些熟人,知道那些是愿意合作,好说话的。这样,你去替我挑出两百人来,每日抽个半天时间来这里学毛纺手艺。学成以后,每天都有丰厚工钱!至于你……”
赵瑄退后半步,上上下下地看看卢五四。
卢五四如今已然知道,赵瑄乃是缙山守将,是定海军在漠南诸军州仅次于节度使的大人物。与这等打败了成吉思汗的强兵悍将相比,什么蒙古千户百户,压根就没有半点份量。他被这样的大人物盯着,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揪了揪自家新领的毡袍。
“你懂毛纺,本该放到织染署去;但你又敢杀人,放到织染署就可惜了。这样吧,我新到缙山,管勾本部兵马,帐下还少个押官。你来当这个押官,先替我把毛纺工场的人手安排妥帖了。办得好,我升你做军判!”
卢五四低头想了想。
先前他知道,定海军打算把汉儿奴隶们释放为荫户,让他们在缙山屯田。看他们在缙山周围新开的田地和沟渠,倒是规划得宜,明显有好手主持。真要跟上了这一场,三五年后未尝不能把土地都伺弄好了,彻底安定下来。
不过草原上的汉儿奴隶在成为奴隶之前,也不都是农夫出身。
有些人想到日后非得头朝黄土背对日头地干农活儿,暗地里就不乐意。这些人里头,有些在草原上是工匠身份,替蒙古人打造过刀剑、或者制造过各种器械的。因为害怕定海军追究,这才忍着不说。
如果把他们抽调出来,转而去工场卖力,说不定各取所需,都很乐意。
想到这里,卢五四点了点头。
他又想了想,有些犹豫地低声问道:“那么,军判呢?将军老爷,你说要我当军判,军判是做什么的?”
这“将军老爷”的古怪称呼,让赵瑄笑了起来。
他说:“军判是军队里的辅贰官。我让你当的军判,职在奔走草原各部,与我军的哨骑、探马配合,侦察蒙古人的内情,捉杀与我定海军为敌之人,乃至不服管治之人、有罪之人。怎么样,这也是一场富贵,你能接下么?能做么?”
卢五四低下头,仿佛盘算,眼中却有若隐若现的杀气一闪。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道:“我能,这个我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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