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洛戈离开了,随着房门的紧闭,故作忙碌的辅助手臂们纷纷停滞在了半空中,随后列比乌斯的目光从房门上挪移,落在了办公桌旁的门上。
这扇门后就是列比乌斯的卧室,作为工作狂的他,一直是住在办公室内的,而这门后的房间通常也只有他一人生活。
可现在随着伯洛戈的离去,门把手被轻轻地拧动,房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列比乌斯的卧室里走出。
“你们完全可以直接为伯洛戈制定晋升路线,而不是以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来引导他。”
列比乌斯注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瞳,语气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波动。
“这可不行,你也说过的,他是个敏锐的家伙,过多的干涉,只会引起他的警觉。”
男人搬来椅子,坐在列比乌斯的面前,他这高大的身材与椅子完全不相匹,男人更像被费力塞进去的。
“当一個人意识到他一生都活在某个被规划的剧本里时,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男人接着问道。
“愤怒、疯狂、歇斯底里?”列比乌斯冷漠地回答道。
男人再次问道,“嗯……那如果是伯洛戈,你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事?”
这一次列比乌斯沉默了,他被男人问住了,列比乌斯努力幻想那一幕的发生,可他贫瘠的想象力,根本无法勾勒那样的情景,也无从判断伯洛戈的行为。
列比乌斯摇了摇头,“我想不到。”
“是啊,我也想不到,这种未知的、容易失控的事情,我们尽量还是避免吧,”男人笑了笑,“能让他晚一些察觉到这些,就再晚一些。”
“……”
列比乌斯以沉默做应答。
“别这样,列比乌斯,我也不想这样的,”男人无奈道,“我们都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宏伟剧本中的一个配角。”
列比乌斯说,“你想说,你也不知道故事的全貌,是吗?”
“差不多。”
男人思考了一下,“知晓全貌的人,应该只有局长吧,至于他的想法?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猜不透了。”
感受着男人随意的性子,列比乌斯叹了口气,他还记得自己之前被决策室的召见,随后被编入这项神秘的、时间跨度无比漫长的行动中。
同时眼前这个男人越发频繁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男人察觉到了列比乌斯眼中的嫌弃,话语里故意带上了几分和他外貌、身份完全不符的悲伤,“你看起来很不喜欢我,列比乌斯。”
“不……我只是受不了你身上的烟味,部长,你闻起来就像一盒燃烧的劣质香烟,哪怕是老烟鬼嗅上一口,都会呛个不停。我的感觉我的肺正在加速老化。”
列比乌斯在鼻前扇了扇风,他算是一个精致整洁的人,对于耐萨尼尔这种随性的家伙,他向来相处不来。
耐萨尼尔满不在意道,“怎么会,你可是位负权者,身体开始以太化的家伙,普通的疾病完全不会降临在你的身上,唯一可能存在的病因,也只是器官老化而已。”
有时候列比乌斯觉得耐萨尼尔与帕尔默很像,两人在某些方面都无比脱线,毫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列比乌斯说道,“你来这,目的应该不止和我聊这些吧?”
“当然,主要是为了帮助你避开他的视线。”
耐萨尼尔的眼里泛起了微光,一直以来一股无形的力量都在干涉着现实,歪曲着这涌动于垦室内的力量。
“他很在意伯洛戈,一直向我们申请,渴望共享伯洛戈的视线,”耐萨尼尔看向地面,以及那深埋在地面之下,充盈着日光的旅店,“我们拒绝了,但他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
微光的目光再度落在列比乌斯的身上,他继续说道,“我来这,是为了屏蔽掉他的窥探,隐瞒你我、伯洛戈之间的谈话。
无论他看起来多么老实、友善、不具威胁性,但这都无法改变他身为魔鬼的本质。”
列比乌斯沉默地点头,认同着耐萨尼尔的话,如果可以,列比乌斯希望此生都不要与日升之屋的存在再有什么牵连了,但这也只是虚妄的幻想而已,从一开始枷锁就固定在了彼此的身上,直到死亡才能得以终结。
“我一直想不明白,让僭主入驻大裂隙我还能理解,可他呢?让他盘踞在垦室的深处,就像一颗埋在我们心脏上的炸弹。”
一想到自己正与一头魔鬼共处一室,列比乌斯就感到深深的恶寒。
“他只是我们的伪装而已。”
耐萨尼尔没有做出更多的解释,他继续聊起了别的。
“之后叫伯洛戈小心些,这家伙虽然只喜欢窝在日升之屋内,但他对于‘视线’的执着,你也是知晓的。”
“你觉得……”
“他得不到伯洛戈的视线,但可以让其他人去旁观他……他的信徒蛮多的,即便他从不主动去回应那些人的呼唤。”
听到这,列比乌斯苦笑了几分,日升之屋的魔鬼向来慵懒,慵懒到对于自己的信徒也毫不在意,可他越是如此,那些无序扭曲的家伙,越是疯狂热诚。
“好,我知道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话题刚准备终结,耐萨尼尔话音一转,又继续和列比乌斯聊了起来。
“怎么了?”
列比乌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耐萨尼尔,强忍着他身上散发的糟糕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