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01年。
元符四年七月初三。
是日寅时。
古代的寅时,便是后世的凌晨三点钟左右。
一般来说。
哪怕是大宋这种没有宵禁的朝代,到了寅时各家也早就熄灯打烊,各回各家了。
除了极少数的醉汉与打更人,路面上基本听不到啥声响。。
但今天的汴京却是是个特例。
不但不似往常一般安静,反倒是喧闹至极,空气中充满着一股凝重与肃杀。
早在数个时辰前。
便有大量成建制的官兵从城外涌入,把守住了城中的所有要道出口,任何人不准擅自出入。
同时,他们还对朱雀门附近的住户进行了严格搜查,收缴了大量民间自有的刀枪武器。
禁军步卒如此大张旗鼓的进行戒严,并不是因为皇宫中又发生了变故,而是因为......
今天是小赵登基的日子。
.......
开封府衙外。
新任的府尹谢文瓘此时正站在府衙入口处,执袖端立,面色肃然的望着皇宫的方向。
三年前。
在职十年的原任府尹吕大防因病去世。
哲宗和后续的徽宗皇帝都选择了空置府尹一职,并没有正式任命全新的府尹。
当然了。
这里的‘正式任命’实际上也只是“权知”,而非其他官位的“知”。
因为开封府尹的位置非常特殊:
这是一个专门为可能继位的宗室、皇子设立的锻炼岗位。
北宋历史上,真正能‘知开封府’的只有四個人:
太宗赵光义、秦王赵廷美、许王赵元僖、真宗赵元侃。
这几人都曾是皇位继承人,只不过赵廷美离奇身死、赵元僖则病死于任上。
因此对于官员们来说,开封府尹至多便是“权知”。
吕大防病逝后,开封府尹的空缺一直持续到了今年三月份。
当时谢文瓘才被监国的小赵从大名府调回,以给事中权发遣开封府,并且审理了申王“强抢民女”一案。
谢文瓘是公元1021年生人,年龄只比老苏小一岁,妥妥的活化石级元老。
作为一位曾因质疑过变法、给吕公著写过信而被外放过的元祐党人。
谢文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时日无多的老头子居然还能在人生末了见证过一次政变,并且再度被新皇复用。
“简王啊......”
黑夜中,看着面前一排排的火把,谢文瓘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恐怕所有人在此之前都不会想到。
短短一年之内,哲宗与向太后竟然先后薨殂,京中局势骤变。
刚即位的端王屁股还没坐热,便被人从皇位上拉了下来,换上了一位更年轻的新帝王。
端王昏庸轻佻,这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实。
简王虽然品行上公认要比赵佶优秀许多,但谁又能保证他在即位之后,必然就是一位明君呢?
只能祈祷这位哲宗的亲胞弟不要辜负他的身份,能引导这个内忧外患的帝国继续前进吧......
“明府......明府......”
就在谢文瓘思绪飞扬之际,身边的一道轻呼声忽然将他拉回了现实。
谢文瓘转过头,发现来人乃是手下的一位推官,名叫张邦昌:
“子能,民众招聚的如何了?”
张邦昌乃是去年刚及第的进士,今年不过20岁,按理本因试任符宝郎。
不过因为向太后提前病故、以及小赵政变的原因,他便暂时被安置到了谢文瓘手下。
听到自己上司的问话,张邦昌连忙一拱手,答道:
“回明府,京内大小六百三十九个坊巷已尽数通知得当,再过半个时辰便会由坊正带领,于巷外恭迎圣谕。”
谢文瓘微微颔首,捋着胡须道:
“子能,辛苦你了。”
“忠君之事,不敢妄言辛劳。”
张邦昌又是一拱手,同时藉着火光瞥了眼谢文瓘,试探着问道:
“明府,此番简王殿下登临大宝,社稷有主,去岁的进士是否也会.....”
谢文瓘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这位副手想问什么,便道:
“子能,你放心吧,本官估计旬月不到,殿下便会有旨意下达,届时本官.....”
谢文瓘这番话还没说完,远处便疾步走来了一队兵马,面色肃然。
其中领头的是个高大的军汉,此人来到谢文瓘面前后一抱拳,说道:
“末将殿前司都虞侯陈克,见过谢府尹。”
“殿前司?”
谢文瓘对对方的来历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回了个礼,同时问道:
“不知将军深夜出宫来寻本府,可是有何要事需要本府配合?”
王克从身上取出一份圣旨,递给谢文瓘,道:
“谢府尹,此乃宫中手谕,来时殿下特意嘱咐过,谢府尹年事已高,无需跪拜,持阅即可。”
谢文瓘连忙朝皇宫的方向行了个揖礼,随后接过手谕看了起来。
片刻过后。
谢文瓘面色复杂的抬头,看向身边的张邦昌:
“子能,殿下有旨,着你为郊外皇庄宣赞舍人,官秩从七品。”
“负责照顾前递赵佶起居,无事不得擅离皇庄,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就在谢文瓘接到手谕的同时。
在京中的几处府邸或者官衙之外,也有几位官员收到了与张邦昌一样的任命。
如果视线再拉远一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