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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出来是看花的,却听到念姐儿这段话。袁训本着为皇上臣子,和为太子岳父,又是未来齐王妃念姐儿的舅父,把这事情郁结在心。但他不愿意妻子陪着,主意也不是一下子想得出来,换上笑容,带宝珠继续看花。
忠毅侯从来是得意美男子之一,在京中王孙公子中,说他占鳌头也不为过。重有笑容的他,哪怕琼花大如玉盘,在月光下有时能让逊色下去。张大学士见到,他可更加的郁郁。
他以为袁训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或者还不知道。张大学士避到花影子后面轻叹。这一行他为太子而行,有许多的好处。比如他的家人也说腿脚儿康健,张大学士也觉得精神足。但不好的地方,是途中不止一次让揭露他对太子内宅的涉及,让张大学士反而不好在这事情提醒。
齐王也好,太子也好,在京中早就涉及朝政,在京外却算初出茅庐。跃跃欲试的心,放在任何一个初出茅庐的年青人身上,都有可能出现。但别的年青人,有上司或提点或吩咐,打下跃跃欲试的人不少。
齐王和太子就不同,两位皇子身份高贵,师傅也好,岳父也好,以后是太子的臣子,亦不可以高出亲王。袁训觉得有合适的机会才能点明白时,张大学士受制于“太子内宅”这事的风波。
内宅里主事的是加寿,也就断了大学士主动和袁训商议的心。他怕袁训如在水边说的一样:“你女儿让人谋害,什么事情也没有,你还急成这模样?我女儿难道不比你女儿金贵?”怕袁训再给他一句听听。
也可以说装不知道,齐王殿下一片办事的心,太子能有光彩的机会,身为太子师理当参谋。
但让袁训说中,大学士在此犹豫就不是诤臣一流。诤臣,是有不平事,不上谏难过。大学士能任太上皇和皇帝两朝信任的臣子,遇事思前再想后。
往后面想,他此时不提醒,以后齐王和太子碰了钉子,他太子师没有颜面还是小事,太子认为他老而糊涂,想不到也是小事。太子万一发现他知道不提点,这是大事情。
袁训还能提起精神赏花,大学士就万般烦恼。去和忠毅侯说开,大家商议劝解殿下们,大学士就有丢脸的地方,他不愿意。不说,又怕落一个“存心不轨”的名声。
想和二老王商议吧,二老王一个是袁训亲家,一个孙子此行得成长,嘴上再不夸忠毅侯,其实眉眼儿上全是满意。
这二老王又都不是吃素的人,十分好回的话就可以搪塞回来:“你太子师不说话,反而找我们?”
只想想,大学士就尴尬难堪。
这个晚上,孩子们欢欢喜喜看了名动天下的琼花。据说隋炀帝为看琼花开凿大运河。孩子们没有不满意的。小六笑元皓跳,萧战和加福成双入对,加寿和太子单独游玩,沈沐麟和香姐儿成双入对。二老王也就满意。文章老侯兄弟和赵夫子对了诗,把酒而笑。袁训让他们感染,也对了诗。等回去的时候,看来看去只有张大学士眉底三分阴郁,让眼尖的二老王好生不解。
私下道:“他怎么了?”
“太子劲头高,咱们就别管他。管多了,全是事情。你我出门是游玩的,不给张三王二解忧愁。”这话是梁山老王所说,对得住他在军中的“奸滑”骂声。
这个晚上,张大学士没有睡好。
……
这个晚上,齐王兴奋异常。夜近三更,他还和从京中打发出来随行的官员说话。二门外面,本地的官员不敢去睡,而且惴惴不安。
扬州府尹面沉如水,听着聚拢过来的亲信官员窃窃私语:“殿下刚才传进去的大人,一个时辰前又看了我衙门的近几年案卷。”
“唉,下午头一个去看的,就是我的衙门。”
别的人听不到他们说话,但见到他们神色不安,没来由的乱猜,就更难过上来。
也有暗生欢喜,这里官场要大地震了不是?
……
驿站中。
高夫人守着女儿,听外面有了动静,翻身问人:“可是老爷回来了?”
片刻有回话:“是别家的大人,说遇上知己的人,花酒吃到现在方回。”
高夫人啐上一口:“是个男人全这德性!”高大人让审讯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高夫人也就并不担心。扬州烟花有名气,高夫人当丈夫和同驿站住的大人们一样,也是花酒吃迷醉,就在那里睡下。
骂上几句出着气,心头一滞,想到最近新生的大对头沈大人。高家娇女,一心一意强压烂缠的要和沈家做亲事,除去沈沐麟生得好,看中沈渭为人不凡以外,还有一条,就是沈大人一夫一妻,房中没有妾,外面不养人。
如果没有沈沐麟岳父忽然现身,高夫人这会儿嗔怪丈夫而想到沈家,会为女儿更加盘算。她一盘算,就把对丈夫晚归的怨忘记。但沈沐麟已归别人,身边女儿睡熟的面容上挂着两点泪水。又酸又痛的气从高夫人心底升起,不由她怒气饱胀,把个枕边的玉簪子——哄女儿睡下后,为女儿卸下的首饰之一,还在手边——一折为两断。
“啪”地一声,高夫人醒过神。暗道,在这里不好与沈家清算,等回去再算也罢。
同一个驿站里,沈渭也在这里。与他同行的官员,他要有个照顾的表示,不能因为忌惮谁而隔开。
但他听到三更响,出门去,又把外面巡逻的家人交待一遍。回房里一瞧忍俊不禁,刚才睡眼惺忪的妻子,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睡吧,齐王殿下亲口告诉我,沐麟和小袁夫妻也到了。现在不是相见的时候,但一定会见到。你这样子又想上了?”沈渭说着话,放下帐帘。揭开绫被,属于他的被窝里,佩剑赫然入目。
越过剑,沈渭睡下来,把剑半压在身子下面。
这是方便夜里来坏人的安排,但沈夫人没有害怕。也没有说如今是在驿站里,比客栈必然有王法的地方,为什么要放把剑在手边?
她反而手臂越过丈夫身子,亲手摸摸剑在,呼一口气,喃喃道:“和这起子人住,就得这样。”
“我这是多个防备,倒不是他们一定就敢在城里发难。”沈渭柔声道。沈夫人撇嘴:“难说。高家寻亲事的时候就蛮横不讲道理。如果知道高大人让拿,她半夜举起刀过来大有可能。”
沈渭一笑:“再说齐王殿下已暗中知会驿站的人,还有龙师傅,”露出赞扬的神色:“要说小袁的情意真真令我感动,沐麟已走,我说十七师傅还不回国公府吗?谁知他说怕闹事情,愿意留到明年,约摸高家差不多平息再走。有他在外面守夜,你我可以放心。他是战场上练出来的能耐,纵然来上几倍的人,能当得起他开几次弓?挡上一挡,驿站的人也就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