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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后碧窗下,龙爪槐树冠如伞,亭亭如盖,是个很好的容身之处。陈留郡王和袁训就藏身在这里,袁训在前面,把陈留郡王挤到后面。
听到这里,袁训再一次把陈留郡王推上一把,用低几乎不可闻的嗓音道:“姐丈回去吧,你不能再听下去!”
“我越寻思,你们这老小混蛋,是来监视我们所有人的!”陈留郡王凑近袁训,带着恶狠狠。
袁训奇怪的回头看看他,见姐丈横眉怒目,眉头耸起有一指来高,真的动怒模样。袁训随随便便的抚慰抚慰他:“我不是给你挣军功,你别这样看我。”
“你给自己挣官职!我现在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要你。你现在给我能去哪儿,就滚哪儿去!”陈留郡王在袁训背上轻捶一拳。
见袁训不理他,陈留郡王又想到什么,把袁训耳朵一揪,揪得他不得不回身,郡王再次凶神恶煞的道:“你可不许再升官!听到没有?你再升我日子就更难过。”
“我说不升就不升?”袁训把耳朵扯回来,见姐丈怒火万丈,先就不惹他,对他咧咧嘴,好声气地道:“我说了不算。”
他眼神无辜,仿佛在说打下石头城获得无数战利品,这功劳将带来什么犒赏,难道身为郡王你不知道?
陈留郡王无话可回,只一个人低低叹气:“我的将军们啊,我为他们抱屈。跟了我十年,跟了我八年,跟了我五年的,都没有你一个人升得快。”他为袁训再算上一算,这就又吓一跳:“我的天呐,到今天你从军一年半也没有,你再升官,别人都不要活了。”
“姐丈你真吵,回去回去吧。”袁训抱怨他跟只蚊子似的嗡嗡嗡,让他险些听不到里面在说话。
小厅里面,老侯问完,项城郡王由激愤转为强硬,由初进厅的慌乱转为大刀金马而坐,满身的破釜沉舟架势。
“老大人,你问完了,该我问你了!”暴戾在项城郡王面上闪过,他的声音透着狠厉:“敢问老大人刚才问我的话,第一件,陈留郡王府中惊马与我手下阵亡将军之子有关,您有证据是我主使,”
老侯面带笑容,刚才的咄咄逼人这就不见:“没有。”
“您有证据是我的王妃主使?”
“呵呵,没有。”老侯笑出声来,好似他们在这里不是说生死大事,忽然就成春风细雨的新闲谈。
项城郡王暗道,我想你也没有!你要有证据,就不是我送上门来,而是圣旨在边城候着我。他乘胜追击:“第二件,张辛之死与我有关?”
“这个,倒也无有证据啊。”老侯只是笑容。
“再来,行刺袁家女眷和陈留郡王的女儿,他们能装扮成凌指挥使的人,就不能是别人再装扮我的人,陷害我的?你有证据一定是我主使?”
“无有,”老侯现在就会说这两个字。
“好!你刚才说的陈年旧案,又有哪一件你查出新证据,你只管京里告我!”项城郡王见老侯声势愈发的弱下去,他把身子一耸,盔甲铿锵而起,怒喝道:“现在,我却不奉陪了!戎马倥偬一年有余,落得个处处招忌,真让我寒心呐寒心!”
手把佩剑狠狠一按,对坐在旁边一直落泪的项城郡王妃啐了一口:“丢人现眼的贱人,还不跟我回去!”
昂然当先往外就走。
走出两步,又回身怒目:“郡王妃难道是一个人来的,速把我的家人马车全送出来,不然,哼哼!”
随他过来的一百精兵同时刀剑亮出一半,雪亮寒光划过天际,似能把天空劈成两半。
这附近闲花静草,一向以悠闲示人。骤然刀光加诸,瞬间似十万霜寒至此。有一株兰花开在廊下碧玉盆中,婉转柔媚中瑟瑟几下。
这是别人的家里,项城郡王难免有些得意。眉头才挑起来,就见到一个人着件家常旧衣,缓缓由花丛中走出来。
他面无表情,眉目清秀,却带着能开天地之气势;鼻如悬胆,又像能定海安山川。琼玉面,气血充沛的丹红嘴唇。
但见他从从容容的出来,眸子从左往右扫过来,这里的十万霜寒都到他眼睛里,尽数归他掌握。
项城郡王噎了噎后,随即怒火中烧,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此间主人陈留郡王。
没有等他先发难,陈留郡王责问上来:“谁在我家摆这杀气威慑!”他也不高声,只沉眸微转,徐徐而问:“府兵何在?”
可以说他这一句话,好似风中木叶般平凡。可话出来以后,听的人都像心头打个霹雳雷霆。
随着话,涌进数百的大汉。他们全是黑衣劲装,钢刀玄红二色为主,黑色鲨鱼皮紧裹,刀把上俱是红丝绸缠就。
他们的手中,都握着一把强弩。
项城郡王不看便罢,看到后肠子都可以恨青。据他知道的,陈留郡王府的府兵,是辅国公帮他训练而成。而辅国公在不能阻止郡王们对他家兵马的分割以后,毅然上折子由武将转为文职,有一部分心腹府兵早就送给陈留郡王。
回想适才老侯说的话:“你家郡王妃招供说你对陈留郡王妃怀恨,”项城郡王可不是一般的怀恨呐。
他眸现血色,陈留郡王面如铁板,随时就要一触即发。
北风在这杀气中如水中浸过的刀锋,让庄若宰遍体生寒。他身为巡抚经历有年,不应该胆小如鼠才是。但他由刚才,老侯面对项城郡王问话的一问三不知,推敲一下老侯证据不足。
查案子,从古至今重的就是“证据”二字。庄若宰想这全是老师惹出来的,今天要是喋血王府,老师如何收拾?
忙对老侯颤声道:“恩师,您倒是去劝一劝呐。”
老侯一脸的诧异:“别人打架与我何干?”说过继续品茶,还端详他的小茶壶:“这壶是我外面淘来的,依我来看,比这府里给我备的还要好。”
“哎呀,老师,这事情不是您弄出来的吗?”庄若宰为他着急:“我为你担心不是。”
老侯这才斜过面庞,在庄若宰面前瞄瞄,轻描淡写地道:“你有良心。”继续品他的茶。吸溜一小口,眉眼舒展:“好茶壶。”
厅外的两位郡王,你瞪我,我瞪你。瞪上半天,不用打也胜负自分。项城郡王在用兵上面,本就不如陈留郡王。而这又是在陈留郡王府,都不用打,瞪瞪眼就把高下分出。
项城郡王让恼得极处,是那种你今天敢动我,我就和你血拼的心情。
而陈留郡王在和他“眉开眼去”后,徐徐又说出一句话:“这是钦差征用我家,与我无关。”他摊开双手:“你知道的,我也才进家门。”
项城郡王此时火拼的怒气下去一些,像皮球放出去气,瘪下去一部分,但别的愤怒不降反升。看出陈留郡王没有打的心,项城郡王也“识时务者为俊杰”,暗示府兵们收刀入鞘,一言不发往外就走。
他示威不成,就难免带上几分垂头丧气,而项城郡妃也不敢说话,跟随他匆匆离去。在府门外面,见到跟随人和车一样不少全在外面等候,这对夫妻上马上车,这就行出太原。
在太原城门外,项城郡王怒气难忍,对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大口。
……
他们走出府门,先吸口长气的是庄若宰。庄大人也有些来火,不能对着老师发脾气,就对陈留郡王抱怨:“您反正要让他走,为什么还要出来对峙?”
“我得告诉他,这事情与我没关系,我是让人坑害的!”陈留郡王也怨言满腹。陈留郡王府与项城郡王府不和,早在数代以前就开始。陈留郡王与项城郡王不和,是在十数年前他意欲求嫁辅国公长女,陈留郡王早早定下的未婚妻开始。
不和,陈留郡王想我自己去处置,和这两个钦差搅和在一起,传出去跳到黄河也洗不清。项城郡王不乱摆威风,陈留郡王也想出来解释解释。恰好,项城郡王乱摆威风,陈留郡王出来的也就正合适时候。
庄若宰想不到他的诸多心情,庄大人继续抱怨:“您要解释,就解释便是,对峙为何来?”陈留郡王眸光微闪,冷哼道:“我的威风不比他强,他能听得进去?”
庄大人张口结舌,是这个道理,可这是你家,你的名头比项城郡王要大,你就不能收敛些,让他一回也行。他摇头,武将争风,没有办法。
陈留郡王已不再管他,面现怒容,拿出比刚才要威风十倍的气势,喝道:“钦差办案这就告以段落,该办我的家事!小弟出来,你也给我去听着!”
袁钦差从龙爪槐下面走出来,颠颠儿的跟上:“我这不是来了。”在前面行走的陈留郡王回身狠瞪他,训斥道:“你不来,你想造反吗?”
袁训陪笑:“呵呵,姐丈在上,这怎么敢。”
萧二爷随府兵出来,刚把府兵打发走,也跟上大哥。他拍拍袁训肩头,意味深长地道:“小弟,你很能屈能伸。”
“二哥不必夸奖与我。”袁训回他。
萧瞻峻失笑,压低嗓音:“我是在讽刺你,钦差大人!”袁训面不改色,一个哈哈打出来:“呵呵,那也不必客气。”
兄弟三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全然把还有一位是客人——庄大人给丢下不管。庄若宰也没有心情计较主人不陪客,他目送这三个人消失在树丛中,回身去帮老侯想对策。
“恩师,项城郡王为人心情狭窄,他不会放过这件事的,咱们来商议商议,您怎么对京里回话才稳妥无失?”
老侯定定对着他面上,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啊,这倒是个问题。”
“他一定告御状,要出大事儿。”庄若宰快要哭出来:“恩师啊,我的功名官职全由您而来,您的根基比我深,不然,你把我舍了吧,就说这事情是我办的,我还有三个孩子,全托给您,我也放心,比我自己操办的要好,”
老侯啼笑皆非,我要是没根基呢?你小子只怕中箭兔子一样溜了。他故意叹气:“哎呀,这要是替不了,我也倒下,你也完了,你孩子们可怎么办?”
“那没办法,谁叫您是我老师呢。”庄大人哭了:“恩师,您说您办的这事情,多糊涂。这不是以前的您才是。”
老侯让他眼泪膈应到,他又就站得不远,踹他一脚,把眼睛一瞪:“没出息!”把庄大人吓得一愣,止住眼泪。
“知道老夫根基深,知道老夫办事稳妥,你还乱胡说!”老侯不慌不忙起身,对重新思量的好门生斥道:“站这儿候着!”往厅外出去。
片刻后他回来,拿着几份儿卷宗,递给庄若宰,满面恼怒:“不长眼的东西,你自己看!”
庄大人接在手上,先看头一份,见是从大同往太原路上的那个劫案,上面清清楚楚画押,招认出来是项城王府的府兵,受一个伍掌柜指使,意图杀人越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