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的事情上,凡是齐王有的,安王并不缺少。齐王是几个师傅,安王就是几个。齐王按制有多少护卫,安王也是一样。
但说有区别就是太后定亲事,把念姐儿给齐王。这件也怨不得人。太后是按长幼之序定亲。齐王是皇长子。又没有在长幼中挑来挑去,把别人挑出一箩筐的不是,最后给了一个她认为好的人。
而齐王出游,是齐王装病讨的差使。安王当时刚建府,以年纪和阅历上来说,也是派年长皇子出去巡视,安王排在后面。
但再恨,与公,安王是皇子殿下,轮不到文家处置。与私,身为妻子和亲戚,明知道安王不轨不举报,把他毒倒好邀功,其心可诛,其人歹毒,其性也贪婪过了。
皇帝愤怒中父子之情占了上风,反复道:“这是朕的儿子,这是朕的儿子,你算什么东西!”
哪怕安王出京准备再好,但他一步没出府门,都不能算他私自离京。
身为皇帝见到的人心变幻最多,说不好安王忽然胆小,他又不敢走了呢?
谋害亲王满门抄斩!
滔天似的怒吼在皇帝心中咆哮着,随着一串子泪水又下了来,当父亲的心随着这泪也上来。
安王正当青春,哪怕他死在外面,也比不死不活的要强不是。他还正当青春呢!
渔村里听到的赞扬本处治理好的声音,在脑海中袅袅的去了。班仁留下的信清晰烙印们出现。
“你自夸治理中原繁荣,但你的儿子,你的儿子,你的儿子是什么样儿,什么样儿…。”
现在除去安王以外,又多出一个安王妃在这“中原繁荣”治理之下,比毒蛇还毒。
有安王妃这种人本不是异常事,但这会儿皇帝哪里受得了这个。
话一遍一遍在眼前放大,以刻印的尖锐声出现,似一把狂风大锤,把皇帝猛烈的锤上一回,又是一回,直到他支撑不住,手扶桌子泪水潸潸而下,泣道:“朕,无脸见列祖列宗,有这等不孝儿子,还有一位毒妇……”
他保养得当的面容上,骤然间苍老许多。
当值太监早就吓坏,跪下来不住叩头:“请您保重自己,请……”有一个机灵,悄悄退出去见元皓:“皇上也是上年纪的人,悲伤过度对身体不好,皇上最疼您,只有您去合适。别的人也不敢不宣就闯进去。”
皇帝泪流到不能自己的时候,元皓一头闯进来:“舅舅舅舅,我来陪您。”张大眼睛一看,元皓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打个寒噤。随后,担心把礼仪压到下面,元皓哭着跑上来把皇帝抱住:“舅舅舅舅,您怎么了,咱们明儿还去吃好吃的,元皓保准让您喜欢。舅舅,你别吓我。”
皇帝在他呼唤声里定住心神,捕捉溺水时稻草似的,把胖身子揽住,取帕子擦拭自己泪水,坐下来也给元皓擦一擦。这个时候想到他是皇帝,他哪能轻易的动怒受惊和悲伤呢?
天子之怒,伏尸可百万,流血可千里,这是战国策上的话。皇帝此时想了起来,想到能把元皓吓住,必然把大臣们一起吓住。再看随行的太监们,不是心腹不能跟随到此,他们服侍上无微不至,这会儿面如土色好生可怜。
皇帝知道自己莽撞的失了态,懊恼大过悲伤,对着元皓承诺似的道:“舅舅好过来了,元皓别再担心。”
元皓认认真真的小眼神把他看过一遍,犹不放心,一定要皇帝答应他的话:“舅舅舅舅,不开心为什么要回京?等回京去,舅舅又忙碌不停,眼见得这天下越来越好了,只有您没功夫散心。咱们还玩儿去吧,再玩几天可使得?”
皇帝又是一阵难过,元皓都知道心疼自己,安王就是个傻子。还有那安王妃…。想到她皇帝面上又一阵怒气涌出。
她只顾自己私意,是想不到安王出京也罢,路上有他安排的人马,或是勾结的人手,也就暴露。
她是想不到万一她毒不倒安王,让安王发现府中埋伏的文家人,只怕以为是皇帝的意思。安王敢出京,有他的一些底气在。打草惊蛇的局面出来,安王害怕中一怒反出京或反不出京,总会有流血和惊吓。
瞬间,皇帝又成怒容满面。
元皓一直盯着他,又吓坏了,以为胖队长说错话,一迭连声的弥补:“舅舅舅舅,元皓说错话您别生气,”胖队长搅尽脑汁只想让皇帝喜欢,而他亲眼所见的皇帝喜欢,就是在海边吹风,比在京里笑得多,也笑得畅快。
元皓小心翼翼:“玩几天不使得,只玩明儿一天可行?”
皇帝对着他带泪的笑。
元皓又是一句:“舅舅是好舅舅,担心京里政事才要早回去……”沉吟瞬间有了主意:“让坏蛋舅舅回去吧,他玩过一回大的,不许他接着玩可好。”
这话是皇帝到了这里玩得好,就佯装和袁训生气,说袁训玩在前面。让胖队长听到,胖队长此时用上。
胖队长还有一句妙的,对着皇帝泪容他还内心害怕,但强装笑容为哄皇帝开心,咧开嘴儿道:“让父亲也回京,不许再玩。让元皓也回京帮太子哥哥,不许再玩,只有舅舅一个人可以玩,但是呢,没有人陪着说笑。把母亲带上吧,母亲调皮跟元皓一样呢。”
“扑哧”,皇帝含着泪水让元皓逗笑,伸手刮刮他的鼻子:“哪有母亲和你一样的话,是你随母亲的调皮捣蛋和淘气。”
对着这笑容,元皓得寸进尺。胖身子更进一步的蹭过来,撒娇道:“带母亲去吗?母亲玩的好,母亲和舅舅一样,都没有玩上几天。留下母亲吧,”再就神气地以为帮皇帝出口气:“把别的人全撵回京,不许玩。”
这又耍赖又可爱的劝解,让皇帝感动。把蹭着的胖身子搂得更紧,拿出柔声对他:“好,留下母亲,母亲是元皓心爱的。”
“舅舅也是。”元皓机灵的继续发挥。
“是啊,元皓也让舅舅继续玩,舅舅知道了。”皇帝面颊贴上外甥的胖面颊,似从这里能得到许多的安慰,事实上,也确实得到。
打发元皓走,皇帝再没有睡意。给太子去信,命柳至一旦撬开文家人的嘴,明旨天下满门抄斩。安王妃虽死也不解恨,不许安葬,直接送到焚烧场。
迁怒于东安世子,命把他速速捉拿回京受审。
他还没有亲眼见到安王,对安王只字没提。但对谋害安王妃的管事和小丫头,既然她们忠心到愿意为安王去死,想来不会怠慢安王,让放回府上照看安王。
写完天将明亮,海的清新气息诱人的扑到面上,皇帝负手在海边走上一走,回来拿定主意,按元皓说的,留下长公主陪在身边,他打算往江家的地盘走一走,也权当一件公事,并不只是游玩。
元皓听说可乐了,对皇帝保证他会好好当差,皇舅舅在的时候决不偷懒,至多的多吃些太后的果子点心。又去母亲讨人情。这一回讨到手,胖队长确实中用,长公主大大的感谢他一番。
母子就要分别,却是双喜不尽。
镇南王不放心皇帝单独上路,而安王已倒,最近京里外没有对等的厉害事情,他对皇帝进言:“您也走不了多远,我陪着去吧,不然太子也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