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训认上一认:“没错,是老梁尚书的弟弟梁晋大人,他不是聋子。”放到喉咙再叫一声:“梁二大人!”
前面马上的人掏出马鞭子摆几下,这是在街上,虽不是长街,也时时有人,快马不是乱跑的,他就没有真打马,怎么看只是在比划给袁训看,不想和袁训见面。
袁训心下明了,就更得追上去问问,二梁大人才在葛家不理自己,出了葛家又拔腿就跑模样,不知道四皇叔殿下做的什么手脚,把他得罪成这样。
对关安使个眼色,关安打马拐到无人小巷子里,马速加快,三拐两拐,在梁晋大人马前出现“大人,我家侯爷要见您。”
梁晋装糊涂:“哪个侯爷?”
“忠毅侯。”
梁晋面如土色:“算了吧,我要回家,我跑肚,我要拉稀,你别拦着我。”
说话间,袁训过来:“我做错什么,总得说说吧。”
“你…。太贪心。”梁晋转过脸儿就埋怨他。
袁训苦笑:“得,您就实告诉我吧,怎么改的?”
这都不用提是要画的信出了问题,两个人这就聊起来。
“梁年伯尊鉴,牡丹虽好,不如年伯笔下动人,乞画若干,交来人带回。”
袁训一听就炸了:“我只写乞画,没有若干!”
梁晋撇嘴:“你把我大哥累得吃了三碗参汤,才把你要的画备好。我大哥说你这个人不地道,让全家的人都不要和你来往。”
袁训火冒三丈:“一共画了多少?”三碗参汤?补那么多气,画的是日月和山河长吗?至于说他不地道,侯爷倒不在乎。
梁晋坏笑比划出六,袁训拨转马头就要走,梁晋叫住他:“作什么去?”袁训大动肝火:“讨画去啊,六幅我得分一半。”
“先还我家的债你再走。”刚才是袁训追梁晋,现在是梁晋探身揪住袁训衣袖。梁二爷呲牙:“我大哥说了,画是用心画的,参汤就不找你侯爷要了,但画要还回来。一幅画,两幅你的字。”
袁训倒吸一口凉气:“你们?”恍然明了,也撇撇嘴:“老尚书和皇叔殿下合伙儿骗我的字不是?”
梁晋只摊开一只手:“拿来,不给你走不了。今天不给明天要,明天不给我后天上你家要。”袁训一脸的牙很疼。
……
宝珠没在葛家用饭,早回来在房里坐着。正想着袁训几时回来,是不是吃多酒,外面丫头回话:“侯爷回来了。”
门帘随着一动,袁训黑着脸进来。见到宝珠就欲哭无泪模样:“我让人欺负了!”宝珠一听就乐了,笑容满面来捧场:“是谁这么有能耐?”
一眼就看出不是真让人欺负,宝珠又打趣:“不是你见天儿的欺负别人?”
袁训把话一五一十说出来,宝珠乐得拍着手笑:“又是梁尚书,你又栽他手底下了,”袁训郁闷的道:“我官还没做呢就吃亏,以后长在京里和这些人来往,可要多长心眼才行。”
宝珠在旁边笑个不停,取笑他几句,又把新给他扎花的衣裳取出来给他看,哄他一回。
这个人,从回京就没有轻闲过。先是福王造反他要平乱,再就为舅父上心,耐心为葛通将军寻计策。为女儿在宫里和皇叔们结交,这就吃了个“亏”。
看着是“吃亏”,其实是和皇叔们老尚书们挺好不是,宝珠也能放下心,对表兄当官没有担心。
一直以来,他总像是人缘儿不错,不管在哪里都能相处得很好,就凭这一件,宝珠就为他骄傲,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劳累的样子,明知道假装,宝珠也想到一件事,把这件办完,宝珠就专心的只候着他。
怕袁训忘记,提醒道:“晚上,还记得吧?”
袁训漫不经心:“你的事情,我敢不记得?”宝珠停下针线,略有怅然:“把他们全交出去,能有个前程,我也就能放心。”
……
秋夜并不是很凉,繁星带着空寂洒下一地的明亮。太子走进书房,见没有人回话,就知道要见的人还没有到。
书案上摆着数个奏折,上面都有批示。字迹龙飞凤舞,太子见到总生出温暖之感。
这是皇帝批过,挑出一些送来给太子看。因为这信任,太子殿下更肩头沉重,想把担子挑好。这和没出宫以前,师傅们为他讲解的朝政大事不同,虽然他们说的也是实事,但远不如自己面对时更知道艰难。
今天晚上是谁来?
岳父母忠毅侯夫妻。
他们呈报的事情,太子听过也愤怒。福王造反,布衣抗击。事情一过去,转眼就有人不认他们功劳。就这还是在天子脚下,就在父皇和自己脸面前。
这真是岂有此理!
袁训代宝珠呈的话,也让太子心动。
“出身卑贱,却大有作用。殿下也许能用到他,请殿下颁发赏赐,请殿下见上一见吧。”
太子就往宫中见过皇帝,把赏赐数目定下来,让他们今晚来见。
“忠毅侯和夫人求见。”
回话的时候,太子正在看奏折,体会皇帝批在上面的话。这就吩咐下去:“请。”自己起身,踱上两步,离门口近些,其实还在书案旁,表示对岳父母的尊重和迎接。
门帘打起,先进来的是岳父袁训。见他一身宝蓝色罗袍,明明是悠闲贵公子打扮,也遮不住满身的英武气概,太子笑容满面。
后面跟进来的是岳母宝珠,她一进来,太子眼前一亮,脱口笑道:“哎哟,没有想到……”下面半句不肯说出,意思也很明白。
殿下没有想到他的岳母还能有这样的打扮。
淡青色绣银线竹枝的罗袍,男人式样,岳母本就是个美人儿,这样打扮出尘飘逸,即刻把英俊过人的岳父给比下去。
宝珠并没有扭捏色,她男装早已多次,熟悉她的人见到会有诧异,也不是头一回。大大方方随着袁训见过礼,见太子还笑容加深打量她衣裳,宝珠提醒:“殿下,人在外面,您现在见上一见?”
太子收回眼神,忙道:“好。”一面让岳父母坐下,一面自己归座,见外面带进来七、八个人。
为首的一个大汉。如果是在大街上,想来气势不会太差。但知道见的是太子殿下,尊贵的储君,他蔫蔫的不敢透出精神。
在他后面的人,又和他气质不同。有一个人戴着大帽子,他的手趁人不注意,总是理一下帽子。
一般人整理帽子是想摆周正,他却不是。他的眼珠子不老实的乱转,视线总是偏低,跟不敢见人似的。但眸子十足犀利,在他一进来,太子就分明感觉到他像把房中都打量一遍,随后手飞快把帽子转上一转,还是歪的,但是帽子阴影把面庞遮住更多。
太子窃笑,原来帽子还有这样的作用,不是为保暖,是把他自己更好的遮在阴影里,不让别人看清楚他。
这一看就不是正经的人,太子这样的想。
他们在房中站定,百般的不适应,手不知往哪里放,脚不知往哪里摆,除去那戴帽子的小邹以外,别的人大大咧咧平视人惯了,到这里视线要对地,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唰!”
不约而同求救似的看向宝珠。
宝珠微笑看向袁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