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全在新官身上。
见他帽子上罩着个纱,想来是怕有路风沙大,看不清面目,但眉如远山,似月在帘栊却能看出。
国公夫人道:“这官儿生得好相貌不是?”
八奶奶道:“像是清秀的人儿。”
“是北地儿来的,是南边的人儿?”谢氏顺口的把宝珠夸进去:“像弟妹出自山清水秀好地方,借着地灵气儿,可不就是个清秀人儿。”
五奶奶大半年来,在家里不敢抬头。本不想来,是宝珠硬拖出来散心,她跟上谢氏:“所以生出来加寿好个相貌,才能养在宫里。”
宝珠打断她们:“咱们是来看新官的,不是夸我的。”大家一笑,国公夫人的心思还是在宝珠身上,柔声问袁夫人起居可好,又交待:“别看出了月子有日子,还是要小心,一大家子事情全交给你,抽空儿多歇息,”
她们是来玩的,看新官在其次。
宝珠要和卫所打官司,想看看新官是谁,又因这里风情比内陆开放,女眷们对面纱这东西全是防尘才用,见客大多不用,宝珠却是当姑娘时用习惯的,扬着脸,就难为情直视新官,也没有往那边去看。
说着话,赵大人和新官寒暄已毕,新官道:“我有个熟人在此,容我去见见。”赵大人扬眉笑:“大人请便。”新官笔直对着宝珠走来。
他帽子纱本是去的,此时却掩盖下来。笑容意味不明,在众人视线中走到国公府等人面前,轻施一礼,彬彬有礼:“数年不见,四妹妹可好?”
宝珠一脸见鬼的瞪住他。
隔着见鬼的防尘纱,宝珠也在他动步过来,一眼认出他是谁!
新官还以为宝珠隔纱难认自己,去了轻纱,微微一笑,眸中激动上来:“四妹妹,不认得我了吗?”
国公府人见是宝珠熟人,更打量过来。
见新官白净斯文,当年少年的青涩孟浪全褪去如落花入泥不可再寻。只星辰似眸子中情意丝毫不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余伯南!
宝珠无事时也和袁训拿余伯南开开玩笑,让表凶不要欺负他们太狠,得空儿早早调回安乐地方。但因表凶吃醋,从没有想过再会一面。
继续瞪着眼在余伯南面上。
余伯南当这个是惊喜,含笑让她看。
半晌,呻吟一声,宝珠双手抚额头:“我的菩萨啊,怎么是你?”余伯南笑道:“这话里有话,怎么不能是我?想是你来了,我就不能来?真是没有道理。”
这话中又夹上爱吃醋的袁训,宝珠板起脸。她不愿意听表凶絮叨,同样也不答应余伯南说表凶不好。
“不是我来,你就不能来,而是这里,你过得惯吗?”宝珠仰面。宝珠至今还记得余夫人把儿子宝贝得跟个……棉花上面沾灰似的,得小心翼翼的才能拂去。
这里苦寒,春秋风又大?宝珠满面狐疑,你呆得惯吗?
余伯南也板起脸,只有宝珠才能板脸吗?手指面上,有点儿凶上来:“你这般瞧不起我?”不怀好意:“和你以前一个模样。”
宝珠怒目,好好的,又把我丈夫带出来,又要由瞧不起这话扯到亲事上去。数年未见本应相对问好,宝珠是冷笑:“我以前怎样?现在又是怎样呢?”
赵大人见像是不对,走来道:“这位是袁将军夫人。”余伯南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儿:“是啊,大将军夫人了,可以不认故人了,算了吧,我们还是灰溜溜地进衙门,有一天做出点儿政绩,才敢登门去拜访。”
宝珠忍了几忍,还是笑了,道:“没羞!你才不认故人。”见官道上的马车里,两个丫头扶着一个青年妇人走过来,宝珠提醒余伯南:“是嫂夫人?”
余伯南酸溜溜:“自然。”不着痕迹的在宝珠通身上下一看,闭嘴不言。
宝珠和余夫人见了礼,报出家世,余夫人恍然:“原来是安四妹妹,我家老爷在任上时常的提到你,说以前常走去的几家,不过就安冯两家,不是至亲也是至亲。”
宝珠心不虚,不应该脸红。但听过话,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眼角微扫,见到一旁的黄花丛中,惊愕住一个人。
方明珠!
方明珠是跟出来玩的,此时孩子扯着她衣裙说要要,她也没听到,只呆呆地看着余伯南。
今天是余大人见初恋,方明珠也见初恋,宝珠都尴尬上来。
催着余伯南进城,和余夫人约好拜访,带着方明珠也不住大同,赶紧回小镇去。
家门口下车,方明珠把孩子给丫头抱,涨红脸过来,都快要哭出来:“宝珠,我该怎么办?我怕我丈夫知道,我怕,我怕……”
“没事,”宝珠才安慰她一句,格登一下原地僵住。
杂货铺子里,走出一个大汉,一个少年。
天豹和关安风尘仆仆,面有疲累出来见礼。
宝珠初时喜欢:“小爷回来了?”再见关安和天豹神色不对,焦急上来:“小爷有事?”天豹才在里面对着袁夫人哭过,犹有泪痕,嘶哑着嗓子道:“不是,是……”关安挡下来,神色也是忧伤:“请奶奶进去再说。”
宝珠这就顾不上方明珠,方明珠也诧异地不能再哭,又最近懂事儿,这就先关切宝珠,虽然内心狂乱,怎么办,怎么是他来了!
但也不这会儿打扰宝珠。
袁夫人在房中坐着,正在落泪,忠婆也在哭,却给她拿手巾把子喝热茶。“母亲,出了什么事!”宝珠手提裙裾飞奔进来。
“宝珠!”袁夫人大恸,婆媳相拥住,宝珠是站着的,把袁夫人搂在怀里。没有原因的,宝珠觉得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她头一个是站出来承担的人。
“你舅父……”袁夫人说不下去,把手中的信给宝珠。信是袁训亲笔所写,把国公的伤势如实写出:“王爷命各军中送来医药,但家中如急送医药最好不过!快!快!快!”
像有把火,把宝珠全身燃烧。她大口喘着气,大声问袁夫人:“母亲可让人安排!”语气掷地有声。
这会儿急尚且怕来不及,没有功夫去计较礼仪。
袁夫人垂泪,但不是伤心就耽误事的人,清晰回答:“交给红花和万掌柜的去办,又让各管事的全听他们吩咐。宝珠,”痛哭出声。
宝珠把她搂得紧紧的,完全明白袁夫人的心情。
舅父对母亲爱如掌珠,名虽兄妹,却像父女。又有内疚在心,处处让步犹恐不及。
宝珠飞快安慰着袁夫人:“舅父不会有事!”又大声的叫:“红花,红花!”袁夫人知道宝珠想问什么,先回答她:“我让她办五十辆大车的草药东西,再去大同城里请张医生和小贺医生同去,务必带走!”
国公就是头大象,五十大车的草药也难以吃完。但听完,宝珠立即反驳:“母亲,这不足!”宝珠往外大声喝命:“去告诉红花,全城治这伤的草药全买下来!再去人到草场上告诉二位太太,现在的草药虎骨熊胆等,不管干鲜,一概送来。去采买大车,至少一百辆!再准备活鸡活鸭人参鹿茸滋补东西,大车不够,就一百五十辆,不两百辆!……医生不去,绑了去!”
宝珠泪光闪闪。
袁夫人心疼她:“坐下来说。”
“不!”宝珠倔强的转身出去,亲自去指挥营救国公。受她感染,袁夫人也不再坐着哭,帮着吩咐收拾。
两个小小子,让祖母和母亲哭吓住。出去找卫氏:“在哭。”卫氏听到国公受伤,也哭得泪人儿一般。
卫氏很敬重国公,国公分家产给奶奶,国公样样儿向着姐姐,国公把小爷养大,国公在卫氏心里完美无缺大好人。
本应放声,但哥儿们过来。卫氏就收泪含悲,手中帕子应该擦自己脸上,神思不清,擦到袁怀瑜袁怀璞脸上。
把他们搂在怀里,卫氏抽泣道:“祖母伤心呢,母亲也伤心,你们要哄着才好。”再放下来,卫氏又要伤心,帕子遮在脸上,袁怀瑜袁怀璞似懂非懂的对看看,见这一个也哭了,兄弟们难得没有见面就打架,而是扯着小手出来,看看祖母在廊下说话,日光下面看得清泪痕,袁怀瑜默默去找块布。
他能够得着的,是擦地布。
袁怀璞见到,也拎上一块。
当哥哥的头回拎布去哄人,在小手里握着,别扭。当弟弟的就聪明劲儿上来,揪个布角在地上拖着。
两块擦地布是洗干净正要收,放在小椅子上面,国公的信就到来,叠布的丫头让红花使唤了,国公现在最大,布就没有收起。
不高,两兄弟一人一块。
袁怀璞的拖过地面,又刮一层灰在上面。
到袁夫人脚下,袁怀瑜吃力的踮脚尖,学着卫氏给自己擦面的模样,对祖母举高小手臂,一圈一圈儿的肉抖动着,话还说得不多:“啊啊!”
袁夫人不明白,就蹲下身子:“乖乖儿,你们也担心舅公公是不是?”
擦地布在她嘴唇上蹭了蹭。
袁夫人明白过来,心头一暖,又要落泪,另一块更脏的擦地布过来,袁怀璞在祖母面颊上蹭蹭,蹭出一块脏,对哥哥点脑袋,意思行了。
“母亲。”袁怀瑜软软的说过,举布累了,学着弟弟也只拎一角,前面走着,布在地上拖着。袁怀璞依原样拖着,也说着:“母亲。”
这是打算去给宝珠也擦擦。
两个小身子往外面走,后面都跟着一块布。袁夫人眸中含泪,又笑容出来,示意丫头们跟上,让宝珠也享受一回。这布虽脏,也是小儿的心意。
心意?
袁夫人打起精神,要对兄长也尽足心意才行。
…..
第二天傍晚,关安和天豹押车上路,还有宝珠拨了五百府兵给他们,又拨出三十家人,不分行路时辰,踏入黑夜之中。
两个医生,正骨张和小贺医生,让绑在车子里,嘴里堵上,真的是让绑着去的。
“走半天,再放他们,也就跟你们去了。”宝珠临行前这样交待,关安和天豹尽皆答应。
先走一百车的草药等物,后面的继续走。宝珠和袁夫人默契的没有告诉国公府,婆媳两人忙活起来。
车虽走,红花大管事还不能睡,还在发放银子:“附近的草药,隔城的隔镇的,上好的,续骨快的,全都收!”
------题外话------
求票票
……。
推荐书,为自己曾经走过的岁月,为曾得到许多的支持。
《重生之将门郡主》念蓝夏
内容介绍:
初见,她满身血污命悬一线,他见死不救当没看见,她笑,人性薄凉不怒不怨。再见,他身中剧毒九死一生,她冷眼旁观静观其变,他笑,我们果然是一家人。被迫手染鲜血,被迫苟延残喘,被迫卑躬屈膝,这些,她都忍了!可是,她仅剩下的心也被人开始觊觎的时候,她怒了,“这心虽已千疮百孔,但我仍想护它周全。”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这个,跟你换。”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