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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见,还能看见吗?”加寿不住晃动脑袋上辫子,这是瑞庆殿下说的。在听到加寿那句:“不哭哦,”中宫潸然泪下,公主都想流泪,就出主意:“晃你辫子吧,就能看到。”加寿就晃起来。
可她看不到父母亲身影,宫门离殿门是远的,又有花木遮挡。感觉那衣裳影子都见不到时,加寿小嘴儿一张,随时会哇出来,“加寿!”
英敏殿下跑回来:“我来哄你,不哭哦!”把个猴子面具往脸上一戴,英敏殿下还有点儿开心。加寿这就和自己一样,没有父母亲送东西来,而且自己还有父亲太子来看,加寿是祖母和小弟弟都没有了。
殿下特地讨一个时辰的假,从御书房里跑回来。
加寿泪眼汪汪:“不哭哦。”中宫忍无可忍,把她接到怀里。只有加寿是自己的了,又招手让女儿过来,揽住她肩头。英敏殿下傻住眼,想我呢?中宫柔声:“英敏,”英敏殿下跑过去。
加寿在中宫膝上,英敏殿下挤到加寿身边,瑞庆殿下依着中宫肩头,看上去好温暖,老太太却看出中宫满心的可怜。
加寿格格一声,带着眼泪笑了,推开英敏:“挤到我脚!”英敏殿下在她脚上打一下,也哈哈:“缩起来。”
这又欢乐有了,老太太施一礼,手中有个拐杖,是进宫后赏赐的沉香木拐杖,中宫不答言,老太太也没有等中宫答言往外走去,昨天说过的,今天送到城外码头上。
中宫不能送,老太太送,中宫的心也随着去了。
……
宫门外,车马成排。随宝珠走的女眷们全是先于宝珠进宫辞行,她们是去陪丈夫求子的,皇帝欣然,说道:“如三军将士全如此,也是幸事。”古代不计划生育,孩子越多越好。对皇帝来说,全是生产力。
这话也只能说说,穷人家哪能看得起。去个边城褚大有马,还走上半年。妇孺无力,走到无人荒野处还有劫道的,看得起也不是轻易就去趟看丈夫的。
但可以鼓励,如历朝历代,都反战。不愿意家人去打仗的很多。京眷有些举动,皇帝亲自召见,勉励良多。
老太太最后一个出来,车驾这就驶动,走在街上好不惊人。
十数家女眷,带上家人小子,行李幸亏早上船,不然摆开可以一长街。还有送行的,父母亲戚有一半陪着进宫,还有一半在码头上,等他们走过去,长街才通畅。
码头上人山人海,跟赶庙会似的。呼女唤媳,百般交待,这一去最快也明年回,没有要紧事情,不会提前回来。有把奶妈都找好带上的,只是这奶妈在候有孕再候生产时,天天无盐汤水保证奶水不断,也是件不容易事。
六月里天,热死狗。不挤都是一身汗,何况这一堆人。老侯在树下挤帕子,一汪水出来。董大学士抱怨袁训:“活脱脱弄出大将军送行,也是我不好,昨儿家里见见就得,我凑趣跑来,这一身汗,跟才从江里捞出来的死狗不远,”
“他带的娘子军。”老侯把帕子展开,上面已有汗渍。
“借过,借过,”小二耳朵上夹着笔,手臂抱着纸,从人堆里挤过来:“祖父们,做诗来。”董大学士瞅瞅他:“小二,你又精神了,但我看还是上个月脸上多只手顺眼呐。”
老侯接过,分发塞大学士怀里:“你就做死狗一条,我来做娘子军出征。”
娘子军们总算上船,互看不是脱了脂粉,就是汗湿胭脂。宝珠主管事,安慰她们:“船舱里备下热水,船开请更换衣裳,船上风大,晚上从来凉快。”才让娘子军们安心。
船就要开动时,艄公解缆,掌珠、玉珠都哽咽出声。文章侯夫人劝着她们:“大将军回去就加官进爵,你们要喜欢,不要把行人的眼泪全招出来。”
掌珠哭道:“宝珠就这样的走了,那加寿呢,她把寿姐儿生生的丢下来,”
玉珠也哭道:“宝珠狠心,加寿那样可爱的孩子,她竟然不陪在身边。”
这两位从加寿过生日那天开始,就见天儿的想孩子,这就只想加寿的心情。
拐杖捣地响上两声,安老太太出现在后面,把掌珠玉珠的话听到耳朵里,绷紧面容:“快别加寿加寿的,再招人喜欢,也是宝珠的!你们两个,一个满服了,一个见天儿就湿!再不许湿,生孩子是要紧事!”
眉头促起,却是得意语气:“知道我为什么不走吗?”
“为加寿才留下陪她。”掌珠忙道。
安老太太撇嘴:“这还用说吗?为你们两个我才不留。”在这里老太太又向往起来,山西那地方多好不是,这不是为加寿才不再回去。
但总有遗憾,老胳臂腿还行,本不用拐杖,但娘娘赏赐下来,就见天儿扶着,好似官员上朝要戴乌纱,王爷上朝要有梁冠一样,这是老太太足以夸耀的一处,其实身子骨儿没那么差。
但山西再不走一趟,明年后年的,也就不能再去了。
好在另有重要事情,就是看着掌珠玉珠生孩子。老太太说着怒目上来:“寿姐儿都会讲古记儿,你们两个呢?膝下空空,还偏有面目出来人前送行!还加寿加寿的,今年再不给我生下孩子来,我拿拐杖打你们!”
文章侯夫人心花怒放,这合她心意。
玉珠悄声嘀咕:“不是为加寿才留下的,这就成了为我们?”老祖母以前孤涩余威犹在,玉珠大有当不起之感。
掌珠也怕祖母在码头上骂没有孩子,怕别人笑。就道:“这不是您孙婿他不在家?”一个人怎么生下孩子?
安老太太更怒:“你当我是作什么的!好孙婿没走的时候,我就让他全办妥当!”在这里得意。掌珠也嘀咕了:“又好孙婿了,不把别的孙婿堵到墙角里不能见人,就不行吗?”
“好孙婿给萧二爷去信,萧二爷你现在总知道是谁了?”
掌珠很想翻眼,那不让人待见的孙婿顶头上司呗。她不耐烦回老祖母这句又贬低韩世拓的话,好孙婿是大孙婿顶头上司的座上客,那大孙婿估计墙角也不用站了,扔院子外面位置合适。就不回话。
“知道知道,”她的婆婆兴高采烈回了话。
听到儿子就要回来,文章侯夫人这个喜欢,又有媳妇妹妹今天离京,来多少王公贵戚,梁山王——手握兵权的那个——王妃亲临,对袁夫人婆媳千拜托万拜托。
她把媳妇交给袁家,还有一份儿大礼送上。
让她猜对,老太太下一句是:“就要回来了!”狠瞪掌珠,骂她从不客气:“让你厉害,你倒厉害到给我生下双儿的,我算你厉害!”
掌珠难堪上来,忙去看一旁的三太太。
三太太后悔在加寿进宫没跟去,这送行不是进宫,一定要来。手舞个帕子不住的叫着:“姑奶奶,路上早起早睡啊,”
活似她家姑奶奶上路。
掌珠松口气,看来没听到祖母催逼孩子的话。不然,这面子上下不来,以后可怎么立威管家?
刻意不去看的地方,是文章侯陪着二老爷夫妻。
这一对怎么也来了?掌珠不理他们,他们也不理掌珠。
文章侯对二老爷道:“看看,来着了吧?今天这里倒有多少官员,二弟,求官不把气带上。”二老爷搔头,难得在长兄面前低下声气,说他的话对。
而二太太呢,也对宝珠摇个帕子,眼角瞄到掌珠,气又不打一处来。
宝珠百忙中还是会过二太太,闲言饮茶,也算愉快。宝珠恳切地道:“谁家父母姐妹,不想出嫁的女儿有亲戚们疼爱,”但二太太冷笑,看看我们的管家奶奶,她一个人就能顶天立地,她不要我们,当我们是添乱,妨碍她荣华进取才是。
粗大笨重的铁锚,在船夫的号子声,十几条船一个一个的拔起。一乘快马过来,上面有个小子高声吆喝:“列位爷让让,让我过去。”再对着船上长呼:“袁爷慢行一步,我家公子这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