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没有再提这个女子,待袁训喝完,和他又说了一会儿军中的事情,再来说苏赫。“许你对他,但不许犯险。笑话,这是京里,你若伤了,丢的是我的人。”
袁训心想对阵哪有不犯险的,再一想他就能明白。笑道:“苏赫要的只是我,您就让我一个人会他。”带着不无神往,兴致盎然:“他可是第一名将,第一……”
见太子不屑一顾,袁训贫上来:“再说我的功夫是跟舅父和姐丈学的,我就是输了,丢不到殿下的人,丢舅父的人好了。”
“我没给你请教头吗?”太子鄙夷:“现在变成国公教的,岂有此理。”白一眼过来:“白给你喝汤。”
袁训就要解释,太子看看沙漏:“我还要会人,出去吧。”打发袁训出去后,太子对着他喝空的汤碗看看,淡淡一笑,随即抛开。
袁训出门后,早把二老爷忘记。门外日头光里,站着两个人。一个他愿意看到的,一个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苏先还是他苍白的面容,就要当新郎,容光焕发。招手唤袁训到身边,笑道:“殿下让我们听你调遣,你揣的什么宝,能使唤动我。”
柳至在旁边僵直身子。
“老冷没告诉你吗?”袁训装作没看到柳至。
“他肯说出的话,全是能说的。想听点儿私密话,他的嘴倒有多紧。”苏先说到这里,才注意到袁训和柳至的目光并不接触。苏先奇怪:“你们俩不和,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吗?”
两个人一起反驳:“谁是做给别人看的!”
苏先失笑:“现在看来很齐心。”
“他打了我爹,你让我怎么和他好!”柳至愤然。
袁训把一只手握成拳,另一只手在上面抚着,也是忿忿:“他再来骂我,我依然揍他。”
苏先笑道:“跟万年的仇恨是的?”带着认真想上一想,一本正经地道:“你们俩不和也挺好……”袁训和柳至一起瞪他,又一次齐声责问:“什么话!”
“哈哈哈哈……没人劝,估计自己就能好。”苏先大乐,左手搂住袁训肩膀,右手握住柳至肩头:“走,商议事情去。我先说好,商议事情还板着脸跟不笑鬼似的,看我捧你们俩!”
“哼!”
袁训柳至同时重重一哼,习惯性的伸手揽苏先。两个手搭到一处时,迫不及待的甩开对方。柳至把手往上挪,按在苏先背上,而袁训往下挪,按在苏先屁股上。
苏先扭身子:“怎么这么别扭?”那两个人不理他,就这样按着。
走没出几步,袁训悄声问:“殿下新纳的谁?”眼神不易觉察的对着柳至瞄瞄。苏先笑得很开心:“那个啊,是太子妃的族妹,小柳,也是你的族妹。殿下对你柳家的女子,总是情有独钟。”
凑到袁训耳朵上:“太子办公事的地方,太子妃都不许乱进,但这两个,嘿嘿……你都看到了不是?”
袁训一乐:“你怎么知道我看到?”
“闻闻你身上的汤味,吃完了怎么不擦干净嘴?”苏先取出帕子扔给袁训。袁训接过,在眼前认真瞅瞅,见这次是一块轻紫色还有绣花的:“这是连家姑娘的?”
苏先这才意识到自己随手给袁训的是什么,他们的东西随意乱用已成习惯,这就想到就给了他。
苏大人这就气急败坏,伸手来夺:“还我!”
“哈哈,”袁训往上一抛,柳至抬手握住,也展在眼前看看,笑得要跌脚:“哈哈,我说最近身上没那汗酸味道,原来你已经不用汗酸帕子,哈哈,”
一抬手,又抛回给袁训。
袁训拔腿就跑,等苏先要追上来时,又扔给柳至。苏先怒极:“你们两个有仇,这就不记得了,还给我!”
…..
春天的夜晚,带着朦胧的忧郁,笼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白纱。万大同坐在屋顶子上面,面容隐在月色中。
身后微有响动,袁训走过来。他高大的身影和万大同的影子叠加到一处,递过来一瓶子酒:“给,”
万大同没有接。
袁训看看风向:“我们是下风口,喝点儿不会有人闻到。”
对面,福王府中灯火半明,风吹动灯笼,那里是上风口。
出乎袁训意料外,万大同告诉他:“我不喝酒,”又过去半天,他嗓音也沙哑起来:“我喝酒误过事,所以办事时我不喝。”
月光带着一尘不染的明净,就是坐在暗影里,也能扫净心田。万大同一眨不眨的盯着福王府中的暗处,那里是关红花的地方:“红花长得像我妹妹。”
袁训忍俊不禁,在他身边盘腿坐下来,又回身对附近盯梢的人等挥挥手示意。转回头,不由得愣了愣,万大同不错眼睛的看过来,还是带着刚才那种,眸光如长天碧水,尽无尘埃的神情:“真的。”
“真的什么?”袁训似眨眼就忘记。
万大同坚持:“像我妹妹!”
袁训拔开酒瓶塞子喝上一口,满面聆听,眼睛在万大同面上瞄来瞄去:“没看出来。”
“她说她让家里人卖,是为了她堂哥。我妹妹为了我,送给别人当童养媳。”
袁训有些笑不出来,僵板起脸,让万大同的几句话,带出他的心事。
别人都说小袁你人缘儿好,不管什么人都处得来。
不像苏先,出身水贼,又自有傲气,你看不上我,我就看不上你,苏大人是能干而有才气的,但苏大人不是好交往的。
也不像柳至,柳至是看似嘻嘻哈哈没有心思,但不交往平庸的人。他和袁训好起来,是袁训把别人骨头砸断以后,柳至刮目相看,一里一里的好起来。
太子三近臣中,只有袁训最会和稀泥,看似和谁都能处得来,这与他的家世不无关系。
万大同坐在暗处,他的面庞是月光勾勒出含糊,但茫然和追忆全都尽现。袁训用眼角看到,就如他的心情。
他的姑母也是让卖掉的,他的父亲出生贫寒,他的母亲大富大贵,就造成袁训颇能理解别人。
袁训没有说让万大同去找家人,他知道万大同早无家人。悠悠然:“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你不用忧愁。”
转转眼眸,笑意顿生:“改天,把你和红花的亲事办了,也免得奶奶总担忧。”
“是啊,”万大同笑得若有所思:“这就一家人。”并没有太多紧张,只是诉说疑虑:“我大红花好些岁?”
“你疼她就行了。”
两个男人在月下,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万大同没有问红花不答应,红花不喜欢自己…..他只说声好,就默默的继续去看着红花关的地方。
“以前,是误会?”袁训碰碰他,带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万大同涨红脸。
“就知道你们是玩儿,”袁训笑出一嘴白牙,邀功似的道:“所以我和奶奶都不过问。”但是好奇:“几时发现是误会的?”
其实袁训很想问的,是为什么误会。
万大同无地自容,要他说出口那误会,他更愿意去捡个瓦缝钻。
讷讷:“就是觉得孔掌柜的不会相中红花,她笨!”
“噗!”
一口酒喷出去多远,引起后面的人不满意。
“小袁,哎,我们在盯梢,你别来捣乱。”冷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而此时袁训忽然把手一摆,顺手把酒瓶也塞住。
他们对的是正门,几个身形高大的人,披风裹住头脸,靴声囊囊的进去。
似起一阵微风,是冷捕头悄悄到袁训身边:“真是目中无人,他们就走正门出入?”那头一个人,正是苏赫。
袁训眸光犀利起来,苏赫似乎有感觉,回身看上一眼,他自然是看不到袁训他们,但眸光如雪峰上最尖的一点,直到他走到府中,还留在冷捕头等人脑海中。
“这小子杀过多少人,我头一回见到这么重的杀气?”冷捕头叹息。
袁训骄傲上来:“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