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守山,长宁军、庆符军已精疲力尽、伤痕累累。刘金锁也中了许多箭,若非身上的皮甲厚实,又站在高处,只怕已死了。
“大头啊,守山的时候,箭从下面射来,你要护好你的裆。”这是换防时刘金锁说的。
哪怕受了伤,也依旧是情真意切地交代。
汪大头在一瞬间想到很多
泸州军就比庆符军弱吗?
都统已经死了,还是那般惨死,自己这些人要给他丢脸?
易将军、李知县清除了那些军头,提拔了自己,要给他们丢脸吗?
“啊!”
汪大头愤怒地吼叫着,努力想要撑起来,目光落处,蒙军已突破了他这层防线。
疲惫、饥饿,还有伤势使得宋军已很难再守住这个阵地。
“补上去!”
大喝声响起,只见李瑕领着庆符军从山上杀下来,与蒙军撞在一起。
汪大头已支起身子,接过一柄长矛,目光往着李瑕的背影,踉跄着,大步跟上去。
战到这一刻,他已感到要守不住了。
奋起余力支撑着,也只求不丢脸。
他想到李瑕说的“到了叙州我们开个庆功宴”,暗道看来是不能实现了
纽璘死死盯着山顶,期待着今日便能击败宋军。
方才那个哨骑却又转了回来。
“都元帅,有件事很奇怪,我看到南边的长江水涨高了,但沱江水下降了。”
“沱江的水势不会降的。”纽璘道。
他不仅比别的蒙将多谋略,且对地利熟悉。
为了练水师走长江,他对蜀地江流有十足的了解。
他是如今蒙将当中最先筹建水师的一批。
也是少有的善于学习的蒙人。
“别看雨已经不下了,但沱江的水源充足,比我们草原上的鄂尔浑河水量还要大。它有五个源头,汇入它的支流很多。”
“但哨骑说,沱江的水位下降了很多。”
“这不”
纽璘的脸色突然凝固住了。
“鸣金收兵!快!先灭云顶宋军”
远处,已有隐约的、如闷雷般的声音响起。
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轰然碰撞。
纽璘回过头向东北方向望去,只觉天地还是那般平静,闷雷声很远。
渐渐的,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睛越眯越细。
终于,他看到天地交界之处出现了一条白线。
“水?”
确实是水,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席卷而来,带着吞噬一切的可怖气势。如同一条巨龙从沉睡中苏醒,张牙舞爪。
“长生天。”纽璘喃喃道。
蒙古骑兵纵横捭阖的气势,在洪水面前也不堪一击。
统率万军的大帅眼看着那洪流,所有的武勇、豪气已失了用处,再想说些什么,依然还是那三个字。
“长生天”
“轰!”
洪水已重重撞在西北方向的龙丁山上。
如同猛兽撞击着牢笼,愤怒地发出咆哮,掉头向南奔来。
它的目标是长江。
而所有拦在它面前的,都将被撕碎,吞没。
“咴咴咴咴!”
汹涌的波涛还未至,蒙军的战马已开始恐惧,不停刨着地面,努力将背上的人甩下来。
骑术再好的蒙卒也无法控制住战马,被掀下马背。
马蹄铁重重踏在这些惊慌失措的蒙卒身上。
“轰隆隆隆隆”
浪潮越来越高,纽璘已能看到那涛峰上起伏的树木。
他眼看着那根树木重重砸向他大营后方的哨塔,将其砸得粉碎。
“跑!”
惊呼声起,整个老君山下所有人都在叫喊着,以不同的语言喊着同一个字。
“跑!”
“跑!”
战场上,兵器刺破皮肉的声音不时响起。
汪大头眼里目光落处,只有蒙军黑色的衣甲。
渐渐的,他突然发现,眼前的黑色似乎在往下褪去,又被从下面冲来的黑色洪流挤成一团。
他有些茫然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突然愣住。
山下,那是洪水。
战鼓声更响,易士英的战旗摇晃,传递了最简单的命令。
“杀敌!”
汪大头只听到一声“杀敌”,之后便看见洪水凶猛的拍向蒙军大营。
天地间只有一个声音。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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