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木雅万万没想到,关于刘承宗的**这件事,他想错了。
从炉霍向东南行走,周围人稠寨密,风也越来越大,一路还算平坦,唯独到了折多山,就像这山名一样,曲折蜿蜒,只得在山上住宿一宿。
临近打箭炉,周围的民居堡寨越来越少,市肆却多了起来,刘承宗边走边看。
沿途百姓见着兵马进炉城,赶忙仓皇躲避到道旁,百姓倒是没多少,主要都是穿红布衣、红毪子、披红偏单的僧人。
也有嬉游街市的番男番妇,穿毪子做的粗糙衣裳和毪子做的连鞋袜,男女都穿裙不穿裤。
木雅见刘承宗看见诸多僧人皱起眉头,便介绍道:“炉城僧人众多,主要原因有四,一为藏地派来驻炉做事,二为白利王驱逐僧人,三为炉城锅庄为客人提供无偿住宿,四嘛……因为大帅。”
刘承宗皱眉道:“关我什么事?”
木雅轻笑一声:“大帅在西北兴兵,东北是松潘草地,僧人自然只能往东南跑,再跑就只能跑进汉地,他们许多人没有度牒,只能留在炉城。”
“他们为何不往丽江跑?”
“丽江?”木雅听见这话,笑得更厉害了,摇头道:“大帅有所不知,木天王从前包容僧人,但如今只允许白教僧人传教,如果百姓想出家做黄教的僧人,就要当众砍下这些子弟的头和手,叫其父母背尸游众。”
木雅说着,观察刘承宗的表情,随后重重点头陈述:“大帅想的没错,你就是这片土地上对黄教僧人最宽容的大首领,青海元帅府,是宗教最自由的地方。”
这话刘承宗起初听起来,觉得很奇怪,甚至会让他觉得木雅是在说反话。
可是仔细一琢磨,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失踪的顿月多吉就不用说了,那是个坚定的反各种教者,藏地的藏巴汗也是坚定的反黄教者,再加上南边的木天王,他们驱逐黄教绝不手软,都是直接采取**消灭的办法。
而他刘承宗呢,领地内从无生老母到弥勒佛,从二郎神到真武大帝,从消灭奴隶到消灭朝廷,甚至还有腌菜神教和驴肉火烧教派。
各种信仰蓬勃发展,西康二府之间还夹了个擅长空手套白狼的全青海蒙古的黄教上师。
刘狮子满心疑惑啊,我他妈怎么就成了从青海到乌斯藏宗教自由最后的捍卫者了呢?
走到临近炉城的锅庄,长河西番目们早已等候多时,只等着兵马过来,穿着绸缎服饰的番目便献上哈达。
刘承宗接着哈达看了又看,心里有点不太满意,让木雅战战兢兢,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凑近了才听见他对护兵小声嘀咕:“元帅府织造局不行啊,居然没卖到这来,明年,明年这个都得带上织造局的标。”
紧跟着,就是十三家锅庄的女主人带随从向木雅贺礼。
过年了嘛,依照这边的习惯,锅庄主人每年初一都要到长河西的土司官寨给长官贺喜,人们围着锅庄跳舞,以此来祈福。
刘承宗被请进官寨,也因此见到打箭炉十三个女掌柜,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女掌柜们都很漂亮,看上去全都有很好的出身,打扮干净身上的衣裳也俱为蜀锦裘袍,但佩戴首饰的打扮上又不同于西番贵族妇人,都戴着很轻便的首饰,干练且有男子气度。
刘承宗觉得如果一个姑娘有这样的气度,辅以如此打扮,没有难看的人。
“怎么样大帅,我没骗你吧?”
在锅庄上首,木雅满面自豪地道:“打箭炉十三家锅庄的阿佳都是美人。”
刘承宗点点头,看着坐在官寨一旁的女掌柜们,对木雅问道:“她们都是蛮家姑娘,为何锅庄掌柜都是女子?”
“多数都是,有两个汉家女子。”木雅说着狡黠一笑道:“方便,大帅也看见锅庄了,都修得宏大轩敞,来之前想必大帅把锅庄当作了汉地的酒楼吧?”
随着刘承宗点头,木雅摆手道:“非也,大帅可记得,进炉城前我说,僧人之多原因有四,不论客人来自哪儿,都能在锅庄住宿,都有不要糌粑和锅魁吃,只要贸易兴起时候给帮着干活就行。”
刘承宗缓缓点头,示意木雅继续说下去。
“炉城百姓务农者不过十一,务工者十二,军兵居其一,余者尽务商事,蛮家男子自幼习武,对汉家风俗、言语商务之事所知甚少,这些阿佳是锅庄主事,也是茶马商路上的中介人。”
木雅把锅庄的女掌柜们称作阿佳,道:“茶马贸易货物繁多、双方物价不一、言语不通、就连钱币也不一样,亦不免会遇到赊账之类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