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仅恼羞成怒一瞬,便对王文秀抬手道:“发你营兵,追,不论跑到哪儿,追死他们!”
王文秀楞了一下,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但仅是片刻,就已经从刘承宗带着巨大喜悦的眼神中领悟到……不能自相残杀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这是南北两支明军都已被这个漫漫长夜,折腾到失去战意的表现。
换句话说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让他们崩溃了,那还等啥?
大元帅府旅帅王文秀,出击!
浩浩荡荡的披甲马队自军阵东面奔出,分作两队一南一北,将两支比他们兵力更多的敌骑向东驱逐。
王文秀会的可不仅仅是领军出战,他是旅帅。
什么叫旅帅?
就是汧阳城里刚在上半夜焚烧曹文诏四座营寨的杨承祖,下半夜又被己方塘兵叩门的消息喊了起来,领到自己属于自己的军令。
随即汧阳城内的两千五百驻军披甲裹粮,跨上战马,在夜幕下高举火把形成一道向东南奔袭的火龙。
而对于南边的卜应第那个营,就显然没受到这么高的待遇。
负责追击、驱逐他的,只有高应登标下千总李八两所率八百骑兵。
当然,还有三百多个失去长官的罗部骑兵。
双方衣甲几乎相同,成百上千的溃军与追击骑兵滚成一团,追击之人也可能正在被追击,被追的人也可能正在追别人,反正他们已经在你追我赶的追逐中分不清谁是谁了。
谁也不敢停下,也不知道前边追的到底是谁。
甚至有些迷糊蛋,连身边的友军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也不敢问,反正就闷头跑。
一直跑到渭河岸边,三千多人挤成一团,这场天黑请闭眼才终于揭晓答案。
到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什么身份标识了,有人试图渡河,就有人张弓放箭。
元帅军不会想渡河,明军不会朝渡河的人放箭。
随后再度打成一团,直到混在人群里的卜应第高声制止身边的军兵搏战,向李八两的追兵放下兵器投降。
就这李八两还不信呢,虎着脸儿瞪向卜应第:“你即为明将,为何不战而降?”
卜应第张嘴就是我开头的四字国骂。
都成这样了,还打个屁。
虽然挨了骂,李八两心里却是信了三分:嘿,就是这个味道,明军将领打仗不咋地,输了就会梗着脖子骂人求死。
果然,他还没说话,卜应第下一句就来了:“要杀就杀,哪儿那么多废话!”
“挺好一大男子,不过输了一仗,别寻死觅活的,投降是好事嘛。”
李八两笑出一声,他是流贼出身,惯于夜战,眼睛在夜里比别人好用许多,倒也不怕明军聚兵再战。
他挥手让卜应第收拢降兵,只是笑道:“这仗是输是赢,陕西不还是这个样子嘛,你们都是边军,接着守边多好。”
卜应第一听,精神了。
这一宿,他这个宁夏营参将对元帅军的实力,非常认可。
若能让他带兵回到宁夏,让他称憨汗一声大帅,倒也不是不行。
他问道:“将军的意思是,大帅收降我等,还能放回宁夏守边,防御北虏鞑子?”
“防御北虏鞑子?”
李八两都听傻了,他这个出身,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过‘北虏’这个词儿了。
他花了很多脑细胞,试图给这个词对号入座,却发现越想越像自己那个好兄弟歪梁子。
最后只好摆摆手道:“将军说什么傻话,天底下哪儿有什么北虏鞑子,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愿意守边,可以去庭州,那边今年该换防了。”
庭州?
那他妈是什么地方?
这俩人自说自话,谁也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
还是李八两先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卜应第问道:“贺虎臣你认识吧?”
“贺大帅从前是我的长官,我自然认识。”
李八两一听认识,心说这就好办了,笑眯眯道:“贺虎臣,如今给大帅干的就是当北虏的活儿。”(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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