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的大元帅,三营精锐之师,还在千河东岸坐着没动。
罗戴恩建议,如果明天大帅还没动,他们不行就突围吧。
罗汝才心说突围倒是说得简单,往北突围,得先打穿艾万年的延绥营,再渡过渭河,才能跟刘承宗主力汇合。
单就这两个坎儿,恐怕比守城三日伤亡还大。
怀着踌躇心情,罗汝才给叔叔回复: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子夜时分,夜幕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塬上,千河西岸的山间林地,四处火光冲天而起。
是镇守汧阳城的杨承祖。
杨承祖早就想去救罗汝才了,他跟罗汝才是发小,罗汝才也是他大哥。
实际上如果不是罗汝才投了刘承宗,他更乐意跟罗汝才一块混。
诚然,元帅府是兵多将广、军纪严明、兵粮管够、威风八面的西北霸主,刘承宗也对他有恩,曾经把他从死人堆里捡出来。
但说到底,当年在延安府,罗汝才丢给他四千贼兵让他管,结果一个冬天内讧三次,自己跟自己打得还剩四百人,开春他羞愧得都想跑路了。
实在是罗汝才回来早,看见膘肥体壮的四百人,还勾肩搭背的夸他带兵有方,专门出去给他抢了个暖床婆姨。
是,跟着刘承宗确实威风,他们是正规军队,他杨承祖也是将军,有出息了。
但这根本比不上他跟着罗汝才的时候爽。
在罗汝才身边,杨承祖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他一个杨承祖,在罗汝才眼中,比三千六百个农民军更重要。
大元帅能让杨承祖为之而战,罗曹操能让杨承祖为之而死。
如今罗汝才被围在宝鸡城,就算没有刘承宗的命令,杨承祖也在做出城作战解围的准备,虽然他麾下只有两千五百人。
白天刘承宗的命令一到,杨承祖大受振奋,只要明军去打刘承宗,宝鸡城的围困便不攻自破,到时候他依照军令去烧几座宁夏兵的空营寨,轻松惬意。
但杨承祖也没想到宁夏军下午渡过千河,居然又缩回去,顺着千河往南走了。
杨承祖寻思,他们过去汇合左良玉,罗汝才不就更危险了吗?
所以还是得出城,先把营寨烧了再说,能把边军引回来最好,引不回来,就再看大元帅的命令。
他出城前就派人快马给刘承宗报了个信儿,消息当天夜里就经快马报告到刘承宗那,刘狮子只是点点头。
宁夏军既然没有来攻打他,其实杨承祖去不去烧营寨,意义都不大。
因为这步闲棋在他看来,只有在宁夏军陷入作战状态时才有最大的意义。
试想两军在凤翔塬上鏖战,宁夏兵一回头背后冒出黑烟,营寨被人烧了,必然会军心震动。
而现在,最多就是个告知其北面还有元帅军的疑兵作用。
不过战场上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宁夏军渡河露了个脸又缩回去,杨承祖离中军又比较远,愿意过去放把火就放把火,不影响大局。
何况,刘承宗就算想拦,杨承祖也已经出发,拦也拦不住。
因此他只是命人将这份情报转交给抵达渭河南岸,正在休息的张献忠。
张献忠与师襄在天黑后抵达预定位置,本来是想第一时间就向龙在田的滇兵发动进攻,但所率士兵在素质这方面,确实跟不上他的野心。
毕竟是一万军队的大规模步骑行军,两日一百六十里,在元帅府对大部分野战营来说问题不大,但是临洮旗军受不住。
杨国栋部新降的西安府贼兵呢,倒是还能继续行军,但体力管理不好,作战最多只能有五成战力,打夜袭很难。
除此之外,临洮旗军和杨国栋部都有不同程度的士兵掉队,张献忠左思右想,不能打。
毕竟张可旺说了,大帅那意思:怎么打你说了算,败了罚的也是你。
一番衡量,张献忠便难得的对师襄部的临洮旅体恤起来了:“都歇着吧,不急着打,先吃点东西,歇俩时辰。”
这仨营但凡是过去西营兵那个状态,这会儿已经像疯狗一样扑到龙在田身上撕咬了。
杨承祖的动作很快,刘承宗转送张献忠处的信还没送到,整个凤翔塬上数万军队便都能看见,夜幕之下的西北山地,一冲火光在山林间燃起,浓烟也在深蓝色的夜空升腾而起。
很快,又是三冲火光,一道接一道地燃起。
夜晚袭营比杨承祖想象中顺利得多,宁夏军在营地里没留多少人手,四个营仅有二百多早前负伤的军兵,转眼便被他们击杀俘获。
杨承祖快打快撤,将留在营地的营帐、木栅、车辆等用具付之一炬,顺便还搬了点拒马栅便跑回了汧阳城,将之摆在护城河与羊马墙之间。
袭营非常成功,美中不足就是没找着粮。
人粮也好、马粮也罢,一粒儿吃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