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罗滕堡南端的街道上,卫燃和菲尔两人一边往城外的方向走一边闲聊着上次见面之后各自的经历。
相比卫燃编造的北非沙漠服役描述中惨遭某德国记者和几个意大利人俘虏的经历,留在西线战场的菲尔在战争中的成绩可谓成果斐然。
这个转行做领航员的药剂师在之前五年时间里,以送走了7位机长、4位无线电操作员和19位机枪手的惊悚履历,毫发无损的飞完了几乎整个二战,并且数十次参与了对德法以及比利时境内的军事目标的轰炸,甚至还参与过反潜任务以及登陆作战的空中打击任务。
但相比这些,这位领航员却在盟军打入柏林的当天选择了退役,彻底离开了已经没有任何悬念的战场。
这一路走一路聊,一次次举起相机却罕少按下快门的卫,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沿途经过的果园和学校,猜测着哪里才是尤里安妻子的家以及工作的学校。
同样心不在焉的菲尔,也在观察着沿途经过的每一栋建筑的门牌号,试图寻找着尤里安那封信上的地址。
终于,当卫燃再一次从相机的取景框里看到一片挂满了红苹果的苹果园和一座带有篱笆院墙的二层木头房子的时候,菲尔也突兀的止住了脚步。
“就是那里了”
菲尔看着那座孤零零的木头房子说道,“那里就是尤里安先生那封信的投递地址了。”
“我们要现在就过去看看吗?”卫燃停住脚步问道。
迟疑片刻,菲尔按了按斜挎在肩头的背包,最终叹了口气之后说道,“既然找到这里了,那就去看看吧。”
闻言,卫燃这才迈步走向了路边的果园。
只不过,就在他们二人距离那道也就一米多高的篱笆墙只剩下不到五米的时候,却看到在那座小木屋向阳面的墙角处,正有个穿着长裙头戴太阳帽的漂亮女人,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在一张长椅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远处一片挂满了果子的苹果树,看着一些年龄各异的男人或者女人,以及一些半大孩子,合力将那些果子一一摘下来放在筐子里。
“你们找谁?”
就在卫燃和菲尔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手里还推着小推车的男人从果林里走了过来,热情的和卫燃以及菲尔打了声招呼。
“请问.”
菲尔看了眼卫燃,这才继续说道,“请问,这里是巴巴拉·克林斯曼太太的家吗?”
“你们是谁?”这个男人放下小推车之后还下意识的看了眼不远处长椅上坐着的那个女人。
“我们.”
“我们能去路对面聊聊吗?”
卫燃抢过话题问道,“另外,能给我们两个苹果吃吗?”
“当然,当然可以。”
这男人话音未落,已经递过来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分给了卫燃和菲尔,随后再次看了眼远处长椅上坐着的那名孕妇,最终推开栅栏门出来,跟着卫燃和菲尔走向了路对面。
“那位就是巴巴拉太太吗?”
卫燃询问的同时,也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把伞兵重力刀,甩出锋利的不锈钢刀刃,慢条斯理的给手中的苹果削下渐渐变长的果皮。
看了眼卫燃手里的“水果刀”,这个男人的眼神缩了缩,迟疑片刻后还是答道,“没错,她确实是巴巴拉·冯·克林斯曼太太,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冯?”
卫燃狐疑的看了一眼对方,再一次赶在菲尔开口之前晃了晃手里的伞兵刀说道,“我们是尤里安的队友,我们曾在同一架飞机上服役,不过据我所知,尤里安的名字里可没有冯。”
“那个高傲的男人不屑于在他的名字里加上冯罢了”这个年轻人叹了口气,“我早就猜到你们肯定和他有关了”。
“所以你是?”菲尔迟疑一瞬继续问道,“你和巴巴拉太太”
“我们都是巴巴拉太太的同事”
这个男人指了指身后的果园,“你们看到的所有在果园里忙碌的成年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曾和巴巴拉太太在同一所学校里教书的老师,至于那些趁着周末过来帮忙的孩子们,都是我们和巴巴拉太太的学生。”
“巴巴拉太太再婚了?”卫燃说着,还用拿着伞兵刀的手在腹部比划了一下。
“没有”
这个男人叹了口气,颤抖着手从兜里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塞进嘴里点燃,猛吸了几口之后说道,“请不要怀疑巴巴拉太太的忠贞,她的肚子她.”
话没说完,这个男人却已经涕流满面,嘶哑着嗓子愤恨的说道,“是占领了不莱梅的英国人。”
“这不可能!”菲尔下意识的用德语惊呼了一声。
“不可能?”
这个满脸泪水的男人惨笑着看了眼菲尔,“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占领了不莱梅的英国人,那些骄傲的像大公鸡一样巡视领地寻找战利品的绅士们发现了躲在果园里的巴巴拉。
看到那座房子了吗?
没错,就在那座房子里,12个打了胜仗的英国士兵在一整天的时间里一次次的伦间了巴巴拉太太和另一位躲在那里的数学老师。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们甚至不被允许走进果园带走巴巴拉太太的儿子!那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就被关在门外听着他的妈妈在房间里尖叫!
那时候你们在哪?
你们当时在庆祝又击落了几架英国佬的飞机,还是躲在防空洞里幻想着我们还能赢下那场愚蠢的战争?你们在哪!说啊,你们在哪!”
“抱歉,我们我们来晚了。”
菲尔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无力的跪倒在了路边,喃喃自语一遍遍的念叨着。
他手里那颗红彤彤的苹果也滚落在地,咕噜噜的滚到对面,滚到了一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金发小男孩脚边,又被对方捡起来,用袖子擦拭干净,迈着蹒跚的步子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递给了菲尔。
“他叫阿提拉”
那个满脸泪水的男人哽咽着说道,“阿提拉·克林斯曼,没有那个愚蠢可笑又多余的冯,他是巴巴拉太太和那个高傲的飞行员尤里安先生的孩子。”
“阿提拉,阿提拉”
跪倒在地的菲尔颤抖着伸出双手,试图抱住这个站在一米外,略显拘谨的孩子。
“叔叔,吃苹果。”阿提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捧着那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主动递过来,“我家的苹果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