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杭古将酒杯猛地摔在地上,周围气氛大变,卫兵纷纷拔刀,刘招孙斥退众人,却见海西贝勒咬牙切齿道:
“叶赫和爱新觉罗是世仇,我叶赫那拉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建州女真!”
刘招孙满意的点点头,自己刚才说那番话是为激起布尔杭古血性,同时也在提醒叶赫人:
想要活命,就得和后金干!
布尔杭古如一头困兽,他的獠牙和利齿,被努尔哈赤一根根拔光。
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这破釜沉舟的勇气。
这正是刘招孙最欣赏他的地方。
骑兵,最重要的便是这一往无前的勇气。
“海西贝勒,我们汉人有句古话:三千越甲可吞吴。本官今日便把这话送给你,希望我们戮力同心,消灭后金!”
布尔杭古跪倒在地,右手放在胸前,用叶赫族最隆重的礼节对刘招孙道:
“刘总兵,以后,叶赫都听你的!”
刘招孙很想告诉这位身负国恨家仇的叶赫勇士,告诉他在另一个世界,其实还有个叫叶赫那拉杏贞的女人,她,亲手葬送了爱新觉罗的大清。
刘招孙将他扶起,沉声道:
“既然你愿留在开原,以后便须依本官法令行事,本官治军严苛,军法无情,无论是谁,若有违犯,定斩不饶,到时还请海西贝勒莫怪。”
布尔杭古霍然起身,双手抱拳,大声道:
“长生天在上,我叶赫一族从今日起,全听刘总兵调遣,谁敢违背军律,刘总兵不杀,长生天也不会放过他!”
次日,开原总训导官袁崇焕便来到叶赫人营地,向布尔杭古等人宣讲军律。
开原军律是刘招孙参考戚家军军律进行修改制定的,这次给叶赫人使用的,则是开原军律的阉割版,尺度更为宽松。
此时的叶赫比建州女真还要落后,属于半奴隶制军队(这也是他们被打败的根本原因)。
叶赫部落战士的日常,散漫如美国西部牛仔,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如果突然对这群人进行严格约束,只会起到反作用。
所以,对他们,需要更宽松的军律。
袁崇焕站在叶赫骑兵面前,操着口浓郁的广东腔,布尔杭古在旁边翻译。
一、听到海螺号不进,听到鸣金声不停止,看到旗帜举起不站起,看到旗帜放下不趴下,斩!
二、一人退却则一人斩首,全牛录退却则牛录额真被斩首,牛录额真殉职全牛录退却则全牛录被斩首!
三、****女、窃人财物,殴打他人,抢夺首级,斩!
布尔杭古望向众人,怒道:
“我们的妻儿老小,财宝牛羊,都被建州贼夺去了!科尔沁在背后捅刀子,是刘总兵收留我们,刘总兵和我拜了长生天!他会带叶赫人报仇!以后,所有人都按这三条法令行事!不得违背!”
一众涣散的骑兵立即收敛起笑容,不再有散漫轻松之态,纷纷抬头望向开原训导官,充满敬畏之色,袁崇焕心底暗道:
“原来,这就是刘总兵常说的以夏变夷。”
尽管有军律约束,尽管拜了长生天,大家还是不放心。
开原突然来了这么多人马,而且还是女真,是和建奴长得差不多一样的女真,很多百姓都惶惶不安。
须知,当初清河、抚顺失陷,都是因为女真奸细入城,最后里应外合,攻破城池。
在各方压力下,刘招孙决定将八百叶赫骑兵一分为三,从根本上减小他们反水的可能。
三个千总部各划拨五十叶赫骑兵,用于增强各千总战兵夜不收实力;
特勤队、山地战兵营各自分到了五十名叶赫骑兵,用于加强哨探侦查能力;
骑兵营整编两百名叶赫骑兵,整编后的骑兵营人数将达到五百人规模。
这样以来,布尔杭古直接控制的叶赫骑兵剩下四百人,好在布尔杭古满脑子想的都是给父兄和族人复仇,并不十分在意明人这些权力斗争。
七月的一天,开原总兵府后院。
刘招孙斜靠在竹椅上,手里捧本朱熹的《周易读本》。
刘招孙想通过和这位古人对话,解答自己最近遇到的一些困惑。
三天前,科尔沁的七岁小格格被当作礼物,送给了总兵大人。
天生丽质的小萝莉,从此住进了总兵府衙门。
刘招孙面对布木布泰,感觉像握着个烫手山芋。
“你真不收美萝莉?”(画外音)
布木布泰的人生经历耀眼如流星,在明末清初灰蒙蒙的历史天空下,大玉儿像是天边飞来的五彩祥云,祥云之下,皇太极多尔衮洪承畴等若干男性雨露均沾。
传闻布木布泰一生辅佐顺治、康熙两位大清皇帝,为大清王朝做出了杰出贡献。
刘招孙不相信天命,不过,明末清初,建州女真运气爆棚,各种狗屎运好的让人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天命。
这位科尔沁远嫁到后金的蒙古女人,踩着狗屎运,莫名其妙就成了大清的政治强人。
想到后来发生的历史,刘招孙开始犹豫,要不要放这小萝莉回大草原上去。
不过如果就让她留在总兵府,感觉又有些不太对劲,眼下大敌当前,自己还有心情玩养成游戏?
更重要的是,刘招孙是要走大道的男人。
“刘总兵,今日好雅兴。”
刘招孙不用抬头,听到声音也知道是康应乾来了。
康应乾瞟了眼他手上那本《周易读本》,叹了口气,才道:
“建奴这几日忙着往辽阳运粮,夜不收回来禀告说,赫图阿拉往南的道路快要被后金粮车堵住了,眼下辽阳城内人心惶惶,粮价都涨到了一斗六两。辽镇几个将官投降了建奴,熊大人弹压不住。黑云压城,刘总兵还有兴致坐在这里读书,真有当年谢安淝水之战的风采啊。”
刘招孙连忙放下书,从靠椅上站起,吩咐丫鬟给康监军倒茶。
“黑云压城又能如何?开原是孤城,爹不疼娘不爱,本官想帮辽阳,奈何力不从心啊。”
康应乾端起茶喝了口,抬头笑着望向刘招孙,这小子一副大智如愚的样子,现在和自己说话也喜欢绕弯子了。
“老夫看这几日战兵进进出出,布尔杭古率领骑兵四处哨探,听说还和镶蓝旗打了几场,你把靖安堡守军都撤了回来,想要做甚?对了,那白杆兵和戚家军也该到了,袁崇焕他们何时去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