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帝掌权以来,执意推行新政,哪怕群臣反对,其决心也从未有过一丝动摇。
换句话说,无论这次辽东有无反叛,无论帝国多少叛贼蜂起,新政都必须继续推行,这是刘堪的底线。
所有民进国退,土地兼并,贫富分化,都将继续下去,而且愈演愈烈。
用通俗的说法便是,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任何势力都不能阻挡。
从这个角度上讲,邓长雄对昔日袍泽弟兄的劝降,注定是要失败的。
然而这位宅心仁厚的老将军,此时还没认识到矛盾根源所在。
叛乱源于两条路线,两种制度之争,分裂注定无可挽回。
邢忠义劝降失败后,成国公又派出两波使者,希望何龙州能迷途知返,出城投降。
然而辽东叛军打土豪分田地,已经触碰到广德帝的底线,所以,无论如何,何龙州等人是不可能活命的。
夜色深沉,浑河南岸齐军大帐,鲸油灯熊熊燃烧,成国公所在的营帐,亮若白昼,不时有传令兵进进出出,邓长雄一身戎装,头盔之下,两鬓斑白,此刻正手捧塘报,沉吟不语。
训导官邢忠义,各营营官侍立左右,急切等待成国公将令。
“关内又来增援了?”
邓长雄点了点头,旋即又轻轻摇头。
“关内增派火器,有三千门攻城炮,五万枚火箭,飞艇数百,由海军运抵山海关,很快就要来了。”
“这是好事,成国公为何愁眉不展?”
邓长雄苦笑着望向邢忠义,将塘报递给训导官,补充道:“吴阿衡快来了,赵率教也将从倭国调回。皇帝对平叛进展不满,估计会让他们两个代替我。”
帐内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广德帝竟然会临阵换将,这样的操作委实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何龙州还想负隅顽抗,单凭他那点人马,守不住五日的,”
一想到赵率教这个杀神,众人不由倒吸口凉气,如果第六兵团掺和进来,辽东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皇帝在南京时,心心念念的是全歼叛贼,鸡犬不留,不使一人逃脱,或许议和,本就是个错误。”
邓长雄心中喃喃自语。
邢忠义看出成国公所想,压低声音道:“屯兵于坚城之下,不可持久,而且何龙州这厮最是擅长蛊惑人心,咱们手下战兵多有来自辽东的老兵,若是让他们受到叛军影响,便不战而溃了。”
相比邓长雄,邢忠义对局势看得更加明晰。
眼下必须速战速决,尽快平定辽东叛乱,否则后面会有扯不尽的麻烦,搞不好他们几个也会交待在辽东。
“成国公,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邢忠义抬头看邓长雄一眼,试探性问道。
“说罢。”邓长雄重新坐回他的马扎上,目光落在墙上一幅辽东山川形势地图,陷入了沉思。
邢忠义朝众将官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退出大帐。
“昨日末将与逆贼何龙州在沉阳城头交涉,城上城下,好多战兵都听到了。”
“那又如何?”成国公漫不经心道。
邢忠义忐忑不安道:“何龙州所言,虽然皆是大逆不道之论,不过我看城下好多军士,已然犹豫,我让其他训导官私底下调查过,不少战兵认为叛军叛乱有理·····”
邓长雄剧烈咳嗽两声,拄着长剑站起身,目光从辽东地图上转移开来,落在邢忠义身上。
“蒲刚的兵会造反,本官麾下几个兵团,不会!”
邢忠义附和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道理是这个道理,成国公,无论如何,必须速战速决,尽快消灭叛军,拖则生变,皇帝现在已然对我们生疑,若是继续与叛军议和,继续围而不战,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士气衰竭,到时攻城不下,皇帝决计饶不了我们,等到赵率教他们来收拾残局,你我到时恐怕就要去给蒲刚陪葬了。”
邓长雄沉吟良久,抚掌叹道:“我已经给过何龙州机会了,他执意要当这个大辽皇帝,我们只能成全他,送他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