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李自成几个哪里肯交,咣当拔出佩刀,城头守军张开了弓弩。
张溥躲远处,幸灾乐祸看着眼前这幕。
钱谦益朝那把总走去,他脚步踉跄,走的不稳,魏昭上前搀扶,被一把推开。
来到把总身前,钱牧斋伸出枯枝一般的老手,一耳光扇在把总脑门上,把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周围明军被这气场镇住,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举刀砍人。
“谁敢!”
一路上一直以温文尔雅示人的大学士,忽然爆发了小宇宙。
他上前一步,贴着那把总的脸,怒目圆睁道:
“九江城中有多少人!一万?还是三万?一万杀一万!三万屠三万!这是齐国太上皇的原话!老夫不忍看九江百姓死绝,才不顾舟车劳顿来救你们!”
钱谦益一把揪住明军把总,指着江面连绵不绝的战船,吼道:
“老夫不来,兵丁来!火炮来!你这武夫不晓事,本官不和你计较,但你坏了大事,有几个脑袋可以砍!便是袁临侯在这里,也不敢拦我!”
把总被喷一脸唾沫,哪里敢伸手去擦。
看钱谦益说话气势,再听他随口提起袁总督字号,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这人必定与袁大人认识,而且两人关系匪浅。
最重要的是,齐军就在江面上等着,他们兵力远远超过九江守军,把九江府城围得水桶一般。
百姓不知道这里面是咋回事,当兵的哪个不知?
九江已是座孤城,江西各府县自顾不暇,南京朝廷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没人会来救他们。
若不是袁总督坚持固守,丘八们早就逃之夭夭。
武昌鄂州那样大城,明军尚且守不住,昆山公那么多兵马,尚且不是齐军对手。
他们又怎么是齐军对手?
“前面带路!带我去见袁临侯!老夫是来救全城百姓的!不是来和你们打仗的!谁若挡我,便是杀全城人!你可清楚?”
“清楚清楚,小的清楚了。”
把总身子蜷缩着,声音低得像蚊子。
钱谦益虽是老迈,说话却声若洪钟,气势不凡,他故意站在高处,周围挑工都停下手中活计,好奇又惊恐的望向这个威风凛凛的老头。
“前面带路!”
“是,是。”
把总全身一抖,双腿不受控制跑到了前面,也顾不上管什么兵器不兵器了。
魏昭搀扶着钱谦益,一脸敬佩说:“大学士威武,末将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原来说书人讲的张翼德长坂坡吓退百万兵,都是真的咧。你刚才这样一说,全城百姓都知道咱们来议和了,便是袁继咸想杀咱们,也没那么容易了。”
钱谦益微微一笑,低声道:
“过誉了,过誉了,这点雕虫小技,不及吾皇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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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总督府正厅。
“督师,城中粮草,只够再食用两日,柴火昨日烧完,火药还够三日使用····”
九江府城主簿,捧着叠账本,小心翼翼对坐面前的袁继咸汇报。
袁继咸瘦削的身体陷在一张太师椅里,看起来像城隍庙里的小鬼。
他伸手不停摩挲自己太阳穴,旁边案几上的茶杯早已见底,冒着淡淡的氤氲。
“继续说。”
袁继咸微闭的眼睛忽然张开,下意识的要去拿茶杯,手刚伸出去又缩回来。
“昨日,正兵营十二步卒逃走,穿着百姓衣服,偷走一条船,前天八个马兵偷走三匹马····”
“还有吗?”
袁继咸终于抓住那个见底的茶杯,一饮而尽。
主簿从怀中掏出封书信,当着上官的面,将信封拆开,声音更加低沉:
“督师,御史马德元弹劾您拥兵不进,坐观南京沦亡,与左贼无异;言官徐定国弹劾九江守而不战,他怀疑督师已投降齐虏;宋应星谏言皇帝,让江西其他州府以后不再向府城及各县运粮运兵,他说,继续增援九江,就是资敌·····”
“一**邪小人,坏万里长城!”
袁继咸拍案而起,主簿冗长低沉的汇报终于戛然而止。
“食君禄,为君死!我袁临侯保境安民,忠于朝廷,忠于大明,最后竟是这个下场!他左良玉一路烧杀抢掠,没人敢弹劾,真是岂有此理!!”
主簿神情复杂的望着袁继咸,几次欲言又止。
亲兵上来斟满茶水,抬头和主簿交换一下眼神。
“这些塘报,都是如何传到府城的?!周围不是已经让齐军围住了吗?”
亲兵手一抖,差点倒在袁继咸腿上,他连忙用抹布擦拭,主簿解释道:
“督师有所不知,贼将邓长雄下令,除却兵船,其余商船、客船,皆可在江面自由航行,齐军不得阻挡,这些塘报邸报,都是由南京过来的商船携带的。”
袁继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袁督师,属下还是那句话,下官觉得·····”
袁继咸意味深长的望了主簿一眼,神色冰冷道:
“你还想劝本官投降吗?不必说了……”
“等本官战死,你便去降。”
主簿轻轻摇了摇头,退后两步,看着袁继咸背影,朝亲兵使眼色,亲兵袖中,隐隐露出一把刀柄·····
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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