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攻入的?”
“好像是从宾阳门攻入,有的说是通湘门,有的又说是武胜门。”
“谁攻去的?”
传令兵犹豫不决,因为外面现在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有说是流民,有的说是第一营,又有的说是第二营。
“身为传令兵,军务大事,必须要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得随意妄传,你一人口误是小,扰乱军心事大!务必探听清楚再报!”
训导官对传令兵告戒一番,让他继续再去询问。
卫兵拿出昨晚吃剩的半个馒头,递给上官,邢忠义就着茶水啃了起来。
吃过早饭,他带着卫兵走出大营,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得有板有眼,什么第六兵团昨夜便已攻下江夏,正在打武昌。
邢忠义不去理会这些人,骑着他的一匹矮小的青马走在前头,卫兵拿来望远镜,递给训导官。
天气晴朗,四面城墙下的道路上烟尘滚滚,江夏远远地在阳炎中横陈着,白蒙蒙地像是座蜃气楼。
邢忠义朝着海市蜃楼又走了百十步,卫兵劝他退后,因为这里已经进入明军火炮射程,不等总训导官开口,跟上来的两个实习训导官抢先道:
“不去前线,不和战士们在一起,如何能做好大齐训导官!”
邢忠义看了看两张略显稚嫩的脸,没有说话,扭头对卫兵道:
“夜袭的人退回来多少?”
“还没退下来,困在城下壕沟,第一营吕把总带着战兵过去支援了,正在和明军激战。”
邢忠义和吕把总很熟悉,两人经常一起喝酒。
当年临清之战时,吕杨还是个火铳兵,如今已是第六兵团冉冉升起的将星。
“再往前走走。”
话未落音,彭声响,一颗铁球重重砸在距离青马五六步的位置,好在落弹点是块沙地,没有形成弹射,地上起了阵土烟,明军用的是实心弹,炮弹没有爆裂。
然而训导官周围的卫兵却是爆裂了,大家立即大喊着,不由分说牵着青马,往后退走。
刚走了几步,又是一颗炮弹落在身后,那两个新手训导官听见大炮声,吓得得鸡飞狗跳,一个直接把手里拿着的标语和传单扔了,另一个已经动惮不得,蹲在土坑里哭。
邢忠义挥了挥手,对卫兵道:“把他俩抬回去!”
接着又飞来两枚炮弹,打得更准,好在都是有惊无险。
邢忠义一行走到离洪山不远的地方,从对面有一架担架抬来,后面有一位背着燧发短铳的护兵跟随着。
邢忠义心里咯噔一下,齐军之中,只有把总以上的军官才有卫兵。
架上的人被一面遍布弹孔的黑羚羊军旗遮盖,只有穿着军靴的小腿露在外面,身子一动不动。
那担架从邢忠义身旁擦身而过的时候,那后面跟随着的一名护兵突然叫道:
训导官!训导官!……”
那人便是吕杨的卫兵刘异。
“吕把总怎样?”
“木事,木事……”
河南兵刘异急忙否认。
邢忠义翻身下马,勐地揭开那面军旗,吕杨的面孔现了出来。
两只眼睛睁着,定着,失掉了光彩。黄色的脸色变成苍白色。嘴巴微张,他死了。
“这是俺把总留的遗书。”
刘异伸手从怀中取出张脏兮兮的纸。
信是齐军常见的羊皮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曲曲写着几个大字,断断续续力透纸背。
二次夜袭仍旧不成,流民伤亡巨大,明军战力强盛,且有弗朗机教官,请告蒲大人,登城作战须慎重,我儿今年四岁,恳求朝廷将他抚养成人……
广德元年二月二十日,辰时初刻于长春观
周围寂静无声,邢忠义站了一会儿,轻轻合上死者眼睛,挥手让担架过去。
他翻身上马,不顾众人落在后面,策马向蒲刚中军大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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