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家丁如狂风扫过麦田,前排镶蓝旗弓手齐齐倒下大片。
弓手没有披甲,此时冲阵的战兵也跑得七零八落,冲在前面射杀鸳鸯阵的女真猎人,转眼之间又成了别人口中的猎物。
“全军冲击,不要停!”
马兵冲锋,气势为先,有了一往无前的冲杀气势,便是区区百人,也会造成上千人冲阵的效果。
刘招孙夹紧马腹,身子直立在马背上,他左手持弓,右手从箭插取箭,对准侧前方三十步外几名巴牙喇。
其中一个巴牙喇挥舞狼牙棒,狠狠杀向前面一个残破鸳鸯阵。
这支鸳鸯阵,已经接连杀死五六名真夷战兵。
鸳鸯阵为首的长枪兵,尤为凶悍。一个人杀死了两名巴牙剌。
越来越多的巴牙剌猛砍猛杀,长牌手虎口发麻,长牌背后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被杀死。
刘招孙从马上看到,那名长枪兵被三四个巴牙剌围住,竟然丝毫不惧,使出了戚家军长枪短用的招式。
“死!”
刘招孙大吼一声,蓄满动能的重箭借助战马奔跑惯性,急速射出,直接击破巴牙剌脖颈护甲。
这名凶悍女真勇士脖子被射个对穿,眼中露出恐惧神色,挣扎着望向箭支射来的方向。
刘招孙收起弓箭,提起骑枪,加速冲去。
白甲兵一手握住脖颈上喷涌的血水,一手扬起顺刀猛地砍向马腿。
噗嗤声响,伴随金属入肉之声,骑枪锋利的刃口深深刺入白甲兵面门。
这个凶悍的巴牙喇眼前寒光一闪,人头高高飞起。
刘招孙冷笑一声,刚要策马继续冲杀,黑影忽然飞过,感觉身子被巨物撞击。
低头看时,一柄半尺多长的飞斧,切着马背,重重砸向自己小腹,十步之外,一个凶悍巴牙剌正狞笑着望向自己。
刘招孙突然遭此重击,吐口鲜血,翻马倒地。
此时真夷战兵开始慌忙结阵,他们最初以为这支马兵慌不择路,只要撞开个口子逃走,没想到现在却要和他们拼死搏杀。
眼下明军长枪兵大阵已被击破,除了少许还在顽抗的鸳鸯阵,几万明军都难逃覆灭命运,只要围歼掉那些不能逃走的步兵,便是大胜,
穷寇莫追,围三阙一的道理,牛录额真们都是知道的。这些女真猎人们在山林中打猎,也会给野猪留下一条生路,不会真的把路都堵死。
明军马兵之骁勇,各位牛录额真都是领教过的,要想挡住这支兵马,不再死个上千真夷战兵,绝无可能。镶蓝旗各牛录已经很久没得到大汗补充,若是再这样消耗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被各旗兼并了。
再说,即便是镶黄旗正黄旗在界藩萨尔浒围攻杜松马林时,也远远没有做到全部歼灭,马林一部至少有两千人马逃走。
在这种心理下,面对冲杀而来的骑兵,镶蓝旗各牛录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便撕开条口子让他们逃走。
然而出乎镶蓝旗意料,这支人马冲过阵地后,并没有逃走,而是调转马头,折返回来继续冲锋。
“南蛮子这是要作甚?三四百马兵也敢冲咱们军阵,”
尽管镶蓝旗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如今战阵已乱,对付这三四百骑兵不是易事。
骑兵冲击步阵,利用速度优势,往往来去如风,步兵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便已逃得无影无踪。
“大阵已被攻破,这股家丁为何不逃走,还要负隅顽抗?”
固山额真迟疑之际,又有几个落单的镶蓝旗战兵,被迎面而来的骑兵砍死。
费英武望着瞬息万变的战场,他虽然性子迟缓,现在也颇有些焦虑。
“上午与浙兵交战时,五百多东路军马被尽数斩杀于山岗之下,这些人马是哪里来的?难道是明国皇帝派援兵来了?”
济尔哈朗和李永芳站在小贝勒身边,这样的战果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镶黄旗、正黄旗攻打最强悍的杜松,才用了半天时间不到,而这比杜松兵马更弱的刘綎兵,镶蓝旗耗了整整一天,竟没有啃下。
从破晓包衣阿哈冲阵到现在,明军共挡住了大军三次进攻。
镶蓝旗至少损失一千真夷战兵和两千多名包衣,虽然主力尚存,但也是伤筋动骨,不知回到赫图阿拉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李永芳盯着地上倒毙的尸体,其中属于真夷战兵占据大半。死这么多人,回去之后,大汗会如何惩罚。
李永芳估计,大汗或许要削去阿敏贝勒,甚至一怒之下,直接将这个侄子处死。
济尔哈朗也是心怀鬼胎,看眼前这个架势,可以说大局已定,刘綎或死或俘,很快就会被巴牙剌们带到众人身前。
镶蓝旗损失这么多旗丁和战马,短时期内不会补充,二贝勒怕是待不下去了。
如果自己能得到代善、黄台吉全力支持,再联合旗中对阿敏不满的牛录额真,镶蓝旗固山额真的位置,就非他济尔哈朗来坐不可。
就在济尔哈朗憧憬未来时,耳边响起阿敏低沉的声音:
“让白甲兵督阵,将前面冲杀溃兵镶蓝旗各牛录马兵召回,全部压上,将明军马兵斩杀于此!”
这时,一名戈士哈匆忙上前,凑到济尔哈朗耳边说了几句。
济尔哈朗听见,脸色顿变,慌忙抬头朝阿敏望去。
阿敏对这个出卖父兄的弟弟很是反感,平时从不正眼看他,见此情景,不耐烦道:
“怎的?大汗亲自来了?”
济尔哈朗摇摇头,嘴唇下两根老鼠胡须抖动着,显得有些不安。
“是叶赫,金台吉和布扬古来了!”
尽管声音很低,周围牛录额真、贝勒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两个名字,众人身体不由退后一些,连性格温和的费英武也露出惊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