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多言。——又何须多言?只要有那么一丝办法,沈凤鸣也必会为秋葵找到的吧。他不愿让摩失杀了秋葵,难道不也是存了那么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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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照料秋葵究竟不便,路上反是苏扶风、娄千杉和刺刺三个女子更为辛苦。秋葵虽大多数时候昏迷不醒,但想来亦是深知自己处境,刺刺每去看她,都见她眼角垂泪,拭了不知几回,拭到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头两日,众人贪快赶路,竟都错过了宿头,只能在野外荒岭连住了两晚。几人只怕秋葵夜里不支,虽是说的轮流看护,又怎敢真的睡去,大多经夜未眠。到得第三日天色渐白,曙色照到秋葵脸上,她竟是醒了一醒。
那时正是君黎与刺刺坐在近旁,忽然见她睁眼,都呆了一下。“秋葵!”君黎脱口而出。
可是那个芳华绝艳的秋葵,周身的筋络已经隐隐透出黑色,细细地自颈上蜿蜒到脸上,如同污泥河流将白雪容颜划得支离破碎。耸耸而动之物仍在纤细的血管中游淌,令她的样子说不出地可怖。
“杀了我。”她用已经浑浊了的双眼,望着这个她此生唯一心仪过的男子,嗓音沙哑,几不可闻。
“君黎哥,不要。”刺刺紧紧抓着君黎,似是唯恐他一时不忍,真的会对她下手。
君黎只是摇了摇头,向秋葵:“很快,很快我们就回到临安了。朱雀有办法救你,你……你别怕……”
“可我……不行了……”秋葵泪光莹然。
君黎不忍见她惨状,起身:“我去叫凤鸣。”早一日沈凤鸣特地交代过,既不可输送内力令秋葵顺畅血脉,令毒发更快,亦不可点阻穴道拦住血气流动,致蛊虫局部聚集。若非有此警告在先,他早就伸手点了秋葵昏睡穴,也省得她徒然受苦。
秋葵想要拦他,可手竟难动弹分毫,一时急迫之下,面上青黑之色愈发重了一重。刺刺忙轻握她手道:“秋姐姐,没事,我在这里陪你,你再睡会儿,等到睡醒,就到临安了。”
秋葵努力地、微微地摇了摇头,那双目疲累万分地阖上。
“刺刺,我……我要死了……我好……羡慕你……”
刺刺不知道她的这句话之中究竟蕴了什么样的深意,只是觉得这个一贯孤傲倔强的秋姐姐说着这句话时,怎么会有这么样的遗憾,这么样的忧愁,竟让她无从安慰。
“秋姐姐,你……你别死。”她忍不住泣道,“我,我那日还和君黎哥说,再和你们一起去临安,再去西湖上玩呢!”
忽听身后沈凤鸣声音道:“刺刺,堵上耳朵。”他得君黎知会,已取了十四弦琴,一语话毕,琴声琤瑽已现,魔音融融,尽是昏睡之力。刺刺忙将双耳掩住,只见秋葵面上痛苦之色渐渐褪去,显是受了催眠之力,很快便即睡去。
她松了口气。“幸好还有魔音。”回头道,“沈大哥,秋姐姐刚才突然醒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凤鸣携起琴,“这意思是说,她身上所受之痛已超过极限,就连昏睡亦压制不住了。”言罢转身道,“今天早点上路吧。晚上别错过宿头,我不想她这最后的日子,一直连个舒适的屋顶都没有。”
“沈大哥——”刺刺待说什么,却被君黎轻轻一拉,“别说了,都听凤鸣的就是。”
刺刺只好点点头,想到沈凤鸣话中之意似乎是说秋葵真的已命在顷刻,她一时难抑悲从中来,垂首大恸,竟是不能止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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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一日秋葵睡睡醒醒,已不能再安稳昏沉,神志也颇迷糊,纵然说话亦是前言不搭后语,只赖魔音之力沉厚,她醒一忽儿,总能再迷一忽儿。
“才过了两日。”单疾泉深忧道,“莫说撑不到临安,只怕再撑两日也是奢望。”
他纵马赶至沈凤鸣身侧,“沈公子,你究竟怎么打算?依现在的情形看来,毒性释出比想象的更快,只怕到不了明日日落,就要全数发作了。那时她身受之痛,纵然你用魔音怕也压制不得,况且——毒性吐尽,毒虫便要破体了吧?”
沈凤鸣只是“嗯”了一声,并不作答。
“你到底……”
“若你是来劝我杀她,我便再将那日的话重复一遍:到了该决断的时刻,我自会动手。”
“现在还不是该决断的时刻?”
沈凤鸣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一提缰,独自跑去了前面。
单疾泉叹了一口。这姑娘与自己虽没有什么大交情,但却与白霜渊源颇深。那时眼看白霜在自己面前死去,如今——难道又要看着秋葵死去吗?
——我尚如此,那么,倘是朱雀呢?若秋葵死于非命,朱雀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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