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遇到过一个人,他叫张之林。他说他要改变整个天下,我甚至觉得,他会成功。看到他之后,再看到函谷关至尊的那一战,我其实已经心里早就有了一种向往。”
“这种向往,是因为我以前也曾得意过,也曾落魄过。我看见过瘦骨嶙峋的人在矿洞里没日没夜亡命挖矿,只为填肚。也遇到过身边人的真切背叛。甚至连亲人也失去过。我更知道,身份高的人,提出的无礼要求,在他人眼里,就是何当如此,就是合理。我经历的不多,却也不少,所以,我很向往至尊提出的那个公平的世界,也向往张之林提出的趋近完美的制度。所以我渴望能改变一切。”
顾玉成看向南寻“我渴望能改变天下。”
一阵微风拂过,顾玉成却又有些许迷惘“但以我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这是我最大的愧疚。我已经伤了她一次心,我不希望再伤她一次。如果我像张之林那般,她岂不是要陪我颠沛流离?这也是我难以忍受的。话再说回来……她会不会回到我身边,都是不一定的…”
顾玉成看向南寻,期望这位老者能给自己一个方向。
南寻沉默许久许久,随后开口道“刚刚关于人生意义与死
亡的话,其实都是默林之战时那名救下我的落阳历说的。他当时,就死在守绪山的溪水中。”
南寻接着开口道“接下来,我则想个你说一个我亲眼看到的趣事。这个趣事其实就像我们自己。”
“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还是至尊军队里的一名士兵。有一次,经过千寻谱现在所在的古秦省时,曾遇到了一大片莲花池。现在好像是叫千莲池。”
“我和几个人去摘莲藕吃。在摘藕时,我便看到,一条刚出生的鱼仔,看起来还是很透明的鱼仔,被困到了一滴,就一滴露水中。那一滴露水,躺在荷叶之上。”
“在鱼仔的眼中,这一滴露珠,就是它的全部世界。可能是它也感觉到了朝阳的温度,便急切的想要突破这水壁。但面前的荷叶太大了,实在太大了,对于它来说便是不可能逾越的困难。我能看出那鱼仔在犹豫,非常的犹豫。它可能害怕,离开现在的小环境,自己可能也是一死,可能还不如苟且在原地。”
顾玉成听得入迷,南寻笑着叹气“但是,它哪里知道,荷叶之下,是一大片的池水啊。哪里,便是它的汪洋。它当然不会知道了。荷叶,往往是一大片屏障。挡住了一切。正像是人生的很多困难,都看起来无比艰难。但跨过荷叶后,跨过困难后,便是池水,是被困难挡住的光明未来。”
“人生便如这露水中的鱼,常常是局限的。总被困在眼前。——那条鱼仔,最后还是选择了待在水珠里。我不忍心,将它放到了池水中。在这鱼仔眼里,这便是天恩了吧。可是,现在我再想想,我其实是个罪人。万物抉择,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去干预。”
南寻长长的叹一口气“我们何尝不是一条鱼仔,困在露珠里呢?嗯?——真正的选择,还是要在自己手中。可能你突破了露水,落入池中,也不一定活的好。也可能被大鱼吃掉。不就是这样吗?但我们还是要作出抉择。毕竟,露水里的鱼仔,只是朝菌。大海的鲸,才算的上大椿…”
南寻站起来“说这么多,也就一个意思,人生若露珠之中的鱼仔,真正的选择,还是要依靠你自己。不要期望幸运与机遇。真正能给你希望的,还是你自己。”南寻缓缓站起身来。
“其实,你自己也有了选择吧,文月。这都要看你自己啊。”
顾玉成愣住,看着第一次露出悲伤与慈祥的神情的南寻,不知觉间,两行情泪划下。
顾玉成喃喃自语道“我想去看看,海。从南郡到中天省,再到这里,我找到了一个方向。我想看看整个大荒。”
顾玉成猛然站起来,下定决心的说道“南伯,我想明白了。我的一生,应当这样过。别人怎样,我不在乎,起码,我要过我自己的人生。现在的我,确实是露水里的鱼仔,但,终有一天,我要去海里看一看这天下!”
“我要去见我的妹妹,我要告诉她,我将建立一个可以有人情,但永不熄灭公正的宗门。我可能无法改变整个天下,但我要改变一群人。我要将从至尊那里继承的精神,传承下去。我要守护我的妹妹,我也要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
南寻看着顾玉成,笑着摇头道“事未定,尚需努力啊。——前路漫漫待人行,且行吧!”
南寻缓缓走下宴席的座位。
只留顾玉成一人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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